会宁“准大学生”的暑假生活 - 『会宁教育』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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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8 11:40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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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宁“准大学生”的暑假生活

来源：甘肃日报

　　牛永强与父亲一起拔麦子。本版图片均据本报记者伏润之

　　谭云云晚上给小学生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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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8 11:41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这个季节，麦子熟了。

　　这也是高三学生收获的季节——在城里的各大商场，你随处可见购物的“准大学生”们，他们在享受这个夏天属于自己的犒赏。

　　而在会宁，更多的孩子放下书包，默默来到田间地头、餐馆甚至工地，他们需要在9月份上大学前，赚足学费至少是路费，或者，他们要在上大学前，给多年省吃俭用供自己读书的家庭留下酷暑里最后一丝劳力回报。

　　在会宁，很多学习优异的孩子吃过的苦，城里人根本无法想象，面对五颜六色的物质诱惑，他们没有要求更没有奢求。但是，物质上的贫乏丝毫没能降低人们对他们的优质评价，因为，这些孩子没有抱怨自己的命运，相反，他们懂得生活最广阔的意义，并在不断追求着。

　　走在山间小路，你会发现在这片土地上，无数朴素的花朵鲜艳地绽放在荒野里。

　　故事一

　　“状元”的酸甜苦辣

　　本报记者伏润之

　　谭云云，今年高考会宁县文科“状元”，已被南开大学经济系录取。采访这个农村女孩的暑假生活时，她的眼泪成为记者最深刻的记忆。但她身上，有着永远不服输的勇气。

　　打工的“状元”

　　高考结束后不久，记者在会宁县南关十字一家手机店里找到了谭云云。这个脸色白皙的女孩正在手机店当导购，忙得不可开交。手机店老板告诉记者，谭云云的底薪是500元，卖出去一部手机，可以拿10元钱的提成。

　　她是今年会宁县的文科“状元”，分数572分。“考完试了，闲着也是闲着，到这里打工能锻炼一下，也能挣点生活费，给家里减轻些负担。”谭云云说。

　　这天早晨，谭云云没有吃早饭。她早早来到手机店，打扫卫生，擦拭柜台。以前不懂手机的她，还要早点来店里“学习”各种手机的参数及功能。“很多手机都能上网，聊QQ。”她拿着一部手机，眼里充满向往。

　　中午时分，店里进来一对父子。是儿子考上大学后，专门来买手机的。一番挑选后，父子两人拿着心爱的手机出门了。望着他们的背影，谭云云说：“很多学生考上大学后家里都有奖励，但我什么都没有。当然，我也没有理由要求家人给我什么，因为他们已经为我贡献出了全部。”

　　曾经饿得晕过去

　　一天的伙食费不到5元钱，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花销。

　　谭云云读高二时，有一次在学校饿晕过去。为此，老师去她家家访，看过之后，老师也流泪了。

　　在郭城镇郭城村，记者走进她的家：破旧的小院里，只有两间矮小的土坯房。她的父亲谭永福原本是一名退伍军人，退伍后打工干苦力活，一次重病，让他右半身失去知觉，从此，他只能以捡破烂为生，一个月只有300多元收入。

　　就是这样一个父亲，硬是咬牙供出了一个文科“状元”。谈起女儿的成绩，谭永福喜悦里夹杂着更多的无奈，“得知孩子考上大学，高兴了好一阵，事后一思量，让孩子拿什么去念书？”谭永福说，家里只有老师给的几百元钱。说到这，谭永福不禁潸然泪下：“娃娃上中学的时候，就辛苦得很。现在要去上大学了，当大人的还是没办法把费用凑够，更别说添几件好衣裳了。娃娃现在大了，总不能还是穿得破破旧旧吧？”

　　谭永福说：“我这辈子没哭过，娃娃书念得好，我只为这哭过。”

　　自强不息

　　在周围人的帮助下，谭云云今年上大学的钱总算有了着落。她说：“进了大学，后面的路只能自己走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贫困和‘状元’，这对矛盾体有没有让你感到不安或者痛苦？”记者问。

　　“有时候，真的感到很自卑。因为家庭因素，无论我多努力，都无法和别人一样。说真的，我曾经灰心过，可我并没有对自己的生活遭遇感到不满，我每天思考最多的，是如何感恩。父母一身病，还挣钱供我，我妈累得那么瘦，几年下来，我看她仿佛老了10多岁。”所以，懂事的谭云云高考一结束，马上出去打工。“赚一点是一点，现在都得靠自己。过去的十几年里，我们都坚持下来了，我相信，以后的日子不管多艰难，我们都可以坚强地面对。”

　　前两天她告诉记者，现在她在一家医药公司打工，一个月能拿900元钱，晚上也没闲着，还做了一份家教，原来打工的手机店老板也给她发了260元的工资和一部手机。

　　“等到8月下旬，我就回家收拾行李，上大学。”

　　故事二

　　钢筋混凝土构成的暑假

　　本报记者伏润之

　　“准大学生”张立文站在修路的工地上这样说：我感觉已经被晒化了。此刻，和他同龄的周鑫正站在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一铁锨一铁锨地搅拌着水泥，为一个月后的大学开学凑路费。

　　“我快被晒化了”

　　7月初，已经被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录取的张立文扛起铁锨，来到他已经熟悉的工地。这片工地正在修筑一条乡村公路，缺一批能吃苦的年轻人。

　　“每天早晨6点钟到工地，干到中午12点，休息1个小时，下午一直干到7点，这样一天能赚50元钱。”张立文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他尽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的家在会宁县郭城镇，家人依靠务农和打零工维持生活，运气好的话一年下来能赚近2万元。虽然每年暑假都会在家里干农活，但是像这样在工地干高强度的体力活，张立文还是第一次。“第三天的时候，我的脖子、胳膊全部掉皮了，疼得早晨不敢洗脸。”

　　他说，家里人原本不让他出来干“苦力”，“毕竟考上大学了，他们打算让我休息几天。可我不这么想，我已经长大了，既然没有学业的压力了，我就应该出来为上大学赚点钱。”

　　同一时刻，在会宁县一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也爬着一个少年，他叫周鑫，今年19岁，已经被长安大学录取。

　　高考结束后，周鑫就来到这个工地打工。

　　周鑫说：“你别奇怪，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哥哥、姐姐当年考上大学，都和我一样，打工挣生活费。我的计划是，这个假期，自己把路费挣出来。”

　　“苦不苦？”面对这样的提问。两个“准大学生”异口同声：苦！王立文说，我感觉已经被晒化了。周鑫说，建筑工地给的钱多，可是，每天劳动下来，我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依靠自己，为家里人减轻负担

　　张立文和周鑫的家庭情况尽管不佳，还远没有到需要自己出去赚钱的程度。但两个孩子同时表达了这样的观点：依靠自己，为家里人减轻负担。

　　周鑫说，家庭条件好的同学是不可能外出打工的，打工的同学家里多少都困难些。张立文说，像我们这样的学生太多了，这就像一根接力棒，以前的师哥师姐都是这么过来的，到了我们这，自然也就出去挣钱了。

　　张立文考上大学后，除了得到几句夸奖的话外，没有任何物质上的奖励。他说，“咱们这里没这习惯啊，不像有的人，考好了给奖励，考不好打一顿。在农村，只要学生认真学，家长都不会有任何责怪。”

　　“再说了，家庭条件也不允许我们多想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像手机、电脑等，上大学后如果确实需要，我们再打工挣。”

　　交谈中，张立文始终没有回避自己家庭条件相对困难的现实。他坦然表示：“生在农村，这是命运的安排，没什么好自卑的。正是因为条件差，我们才拼命学习，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

　　直面未知的人生

　　在周鑫住的闷热的工棚里，当其他人得知每天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居然是个“准大学生”时，也显得异常兴奋。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叔乐呵呵地摸着周鑫的脑袋：这娃娃有出息。

　　走出工棚，周鑫说，住在这里可以省下很大一笔住宿费用，一个假期下来，能赚1500多元钱。他打算用这笔钱干两件事：上大学的路费，还有给父亲买一台电动刮胡刀。

　　他说，有一次，他父亲带着一口袋馍馍去学校。在校门口，一脸胡子的父亲被保安误当成“坏人”，压根没让进去。这件事深深刺痛了周鑫。他说，“我想送给父亲一把刮胡刀，就当是我成人后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从上高中起，我每天的花费就没有超过5元钱，早饭基本都是吃家里带来的馍馍。这样的生活习惯让我不可能向家里索取太多。”

　　“如果我们不去努力，不去改变，只能落后更多。我一直坚信，命运一定会垂青努力过的人。”

　　张立文说，的确如此。“其实，贫富仅是现在的状态。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我们会的农活，城里孩子不会；城里孩子懂的，我们不懂，彼此拥有不同的财富。”

　　周鑫说，再过一周，他要回家，把刮胡刀送给父亲。

　　张立文说，再过一周，他也要回家，帮父亲把剩下的几亩洋芋挖了，才能安心去西安念书。

　　故事三

　　麦田的守望者

　　本报记者伏润之

　　“准大学生”：泥土沾满了双手

　　站在会宁县翟所乡夏阳村的黄土坪上，可以看见满目的焦黄，今年的大旱让这里的庄稼多数减产甚至绝收。在一片稀稀拉拉的麦地里，蹲着一个黝黑瘦小的少年，他叫牛永强，今年不满18岁，此刻，他双手熟练地拔着麦子，浑身沾满了泥土。

　　他家有17亩地，除了2亩地膜玉米今年尚能卖点钱外，其余的——小麦、土豆、杂粮都在干旱的威胁下几近绝收。他的父亲牛部元算了笔账，地里的收入一年只有2000多元，加上家里人外出打工赚的钱，一年的收入不会超过1万元。但是，让老牛感到幸福的是，贫困没能挡住小儿子通往大学的路，就在几天前，牛永强以571分的优异成绩被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应用物理专业录取。

　　如果是城里娃，牛永强或许正在享受大学生涯来临之前短暂的休整，而此时的牛永强正在地里劳动，他说，地里的麦子不等人，再不拔掉就来不及了。

　　在麦地里，牛永强展开双手：手心里布满了茧子，手掌上的纹路里，塞满了泥土。他告诉记者，记不清几岁开始务农的。“上小学的时候，帮大人放驴；大一点了，开始学着拔麦子。”

　　“第一次拔麦子的时候，不到两个小时，手心里全部起了泡，第二天就破了，疼。过几天时间，手就好了，继续干活。”

　　“假期没有想过休息或者出去散心？”记者问。

　　“没有想过。”一边拔麦子，牛永强一边说。“这些年，家里穷，但为了我念书，家里已经尽其所有，连耕地用的驴都卖了。目前，我唯一能回报家里的，就是每年假期帮忙干活。”

　　考上大学的犒劳：一件25元的T恤

　　拔了一周的小麦，终于，牛永强在麦地里悄声告诉父亲：很多同学都去铁木山玩了……在此之前，牛永强最远去过一次兰州。那次是参加哈工大自主招生考试，他甚至都没能去中山桥看一看，因为出门时，父亲给他兜里装了200元钱，他不想把这笔钱全部花完。

　　父子俩蹲在麦地里半晌没有出声，牛部元心里难过，儿子参加完高考后，就一直务农，连一天都没闲着。他拍拍儿子的肩膀：“明天带你去桃花山玩！”牛永强嘴一咧，笑了。

　　桃花山地处会宁县城，距离他家不到40公里。在县城读了3年书，他都没有去山上好好溜达一次。

　　第二天，父子俩兴高采烈地直奔桃花山。逛了一早，牛部元看着儿子身上破旧的衬衣，咬了咬牙，在县城一家小店里，花25元钱，买了一件T恤衫。正值中午时分，牛部元带着儿子来到县城南关一家牛肉面馆，花了4元钱买了一碗牛肉面。这碗面牛永强吃了，牛部元看着面条直摇手，“我早晨起来吃了饼子，不饿。再说，我不爱吃面。”

　　这是牛永强考上大学后唯一的一次犒赏。

　　选志愿：想早点赚钱让爸妈过好日子

　　这样的犒赏对于牛永强而言，已经很幸福了。在他读高中时，他的母亲王芳专门在会宁二中附近租了房子，给他做饭。

　　牛永强说：“我妈一边给我做饭，一边去建筑工地打工赚钱。基本都是重体力活，搬水泥、抬沙子，一天可以赚50元。她每天早上5点就要起床，中午抽空回来给我做饭。”

　　正是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艰辛，牛永强有着同龄人无法比拟的成熟和懂事。高考结束后，牛永强宿舍的同学纷纷提议，每人凑10元钱，吃个散伙饭。牛永强用手使劲搓了搓裤兜里的20元钱，心理盘算着如何用为数不多的“资金”再熬几天。

　　最终，牛永强没能参加中学生涯里最后一次“饭局”。他说：“当时，我想起我的母亲就在这天中午，她回来时告诉我，她饿。”实际上，她所在工地的旁边就有一家卖油饼的小铺面，一个油饼1元钱。当时牛永强问母亲：“你为啥不吃个油饼？”母亲王芳轻描淡写道：“太远了，我觉得走过去太累。”

　　牛永强说，我知道，我妈是舍不得花钱吃油饼。她辛苦赚钱供我念书，自己连油饼都舍不得吃，我有什么资格花费10元钱？

　　每年高考过后，如果仔细观察会宁贫困家庭考生的志愿，都能发现这样的现象：报考理工科的人居多。牛永强说：“报土木工程之类的专业，将来就业好，一毕业就能找到工作。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后就能有工作，尽早回报家人。”

　　“不愿意考研吗？”记者问。

　　“不，先顾家。”牛永强不假思索地说。

　　“我是农民的儿子，对于这样的生活，我一直心存感激”

　　采访中，牛永强的姐姐告诉记者，其实，弟弟一直有个愿望，就是拥有一台电脑。学习成绩优异的他，目前仅懂得电脑最简单的操作，其他一无所知。“这事他偷偷给我说了，不敢给家人说。”

　　“我的同学，有的人已经买了电脑。我知道家里的情况，我说了只能让大人为难。”牛永强说。“到了大学里，需要用电脑的话，就去图书馆或者网吧。”

　　他说：“到了大学里，我打算勤工俭学把明年的生活费先赚出来，我的数理化学得不错，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带家教。”

　　说起孩子上大学，父亲牛部元略显无奈地说，现在有生源地助学贷款，孩子上学没什么问题。但是，像自家这样的情况，电脑就是奢侈品。“但是，我打算给儿子买一个手机。”牛部元说，

　　“儿子说，买一个300元的手机就能用。我看了，300元的手机太‘寒酸’，怕他憋屈。我准备给他买一个700元的，这也是踏入大学前，我们唯一能给他的财产。”

　　生活上的巨大差异，有没有让这个山里娃感觉到压力或者自卑？

　　牛永强坦言：我早已经习惯了饭菜的简单、生活的朴素。这些都是我暂时无法改变的。“其实这很正常，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生活本来如此，我没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相反，对于这样的生活，我一直抱着一种感激的心态。”

　　“虽然穷，但我有自己的优势——我能吃苦，敢吃苦。”牛永强说。

　　在返回县城的路上，记者看见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在崎岖的山路上牵着驴，正向山下走去。当地人说，这很正常，在会宁农村，放驴、拔草都是这个岁数的孩子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