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能少

——记2010年4月会宁支教

大抵所有梦想拥有支教机会的人都会羡慕我们这为期4天的经历。

在海拔3200米以上的高原上，满眼望去，只有一种颜色——灰黄。灰黄的荒山，灰黄的河道，灰黄的土房，迎面走来的老乡，脸也还是灰黄。也就是在这片黄土地上，有一个名叫会宁县土高山乡的地方，一所十百户小学，在那儿，我们6人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

4天，20多小时都在车上度过。

榆中——兰州——会宁

7点50坐上校车的我们，下午近一点终于到了久负盛名的会宁。这个红军三大主力会师的地方，与想象中的西北小镇并无太大的出入。浑浊不清的天气，随处可见的烧鸡小摊，堆满时令水果，摞得高高的矿泉水箱的街头集市。穿梭往来的人们大多步行在坑洼不平的人行道上，脸上挂着笑。

每天12点都有一班从会宁到土高的大巴，过时不候。晚了一小时的我们显然不能按原计划当天赶到十百户小学。于是改变策略，第一天就在附近的村小做些留守儿童的调查。

会宁一共有4路公交车，当地人都对车程了如指掌，所以整个县城怎么也找不见各种停站牌。我们忙着向一同等车的老乡问路，语言不通成了最大的障碍。每句话都得问三遍，连蒙带猜的，还是闹出了好多笑料。终于，下午两点在县中心等来了“约定俗成”的3路公车。公车上遇上了放假回家的初中生，就顺势提出去她的母校调查。可不曾想到的是，我们徒步走了一个半小时竟然走出了会宁，到了定西！定西，自古缺水，是全国最贫困的县之一却是“中国马铃薯之乡”。我们就在定西县南鹰学校简单做了下调查，当晚在罗川村一户热情的人家住下，每人一碗土豆韭菜粉条（绝对是特色菜），碗口如汤碗般大！

第二天一早，谢过热情的阿姨，我们开始奔往这次的目的地。

会宁的路看似平坦，实则坑坑洼洼。12点到下午4点半，以高速公路上私家车的速度，胆大的司机基本没有给我们坐在座位上的机会，更别提喝水了。喝水是冒着磕掉门牙的风险的。驶出县城，沿着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绕到一座山头，再一圈圈绕下。没多久又开始爬上另一座山头。一路上，除了偶尔一两个村庄，渺无人烟。盘山公路都是最简单的土路，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路窄又长，是只能供一辆大车通过的单行道。无论中国移动的普及率有多高，在那儿信号时好时坏，到了十百户小学时，我的手机没有一点信号。

感谢司机叔叔，又开了半小时把我们送到了小学门口，还热情地告诉我们回去时再打电话联系他，他可以再开进村来接我们下山。在这里，温暖和感动不断。

有人说兰大的学风严谨，学生学习认真踏实，为占自习室的一席之地都得在天亮前起床。但是，请相信，十百户小学的小学生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清晨6点半，寒风瑟瑟，家住的远的小孩子们已经赶到了学校。而早在8点早读前在室外到处转，听到的多是朗朗书声。担心第一节课就是教课的我，也借了一本小学五年级的语文书，把蒲松龄写的一篇白话文读了整整一小时。可是做一天易，日日做难。

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全校一共157名学生，含校长在内共4名老师。两个快散架的篮球架、一张土做的乒乓球桌、三个篮球、两根短绳就是整个学校所有的体育设施。多数家庭都是爷爷奶奶辛苦操持的，卖洋芋来养家糊口。在外打工的家长一走就是几年，长时间都不愿意花了昂贵的路费回一趟家。懂事的孩子从小就开始帮忙做家务活，除了完成课业还担当起了类似小女仆的职责。在全校孩子最沉默的六年级做了一份调查，有人说道，平时老师不负责，考试不及格的卷子拿回家，爸爸打妈妈骂，我都要被老师和家长的双重压迫下压垮了。而在只有一位本科生毕业的老师群里，旁听一年级语文课时也有些细节出人意料。

一年级的语文，还只是最简单的认知字词阶段。老师会让学生们齐读三遍词语，再分别“开火车”朗读。在其他孩子都在读词语时，总有一个孩子是心不在焉的。或是玩铅笔盒，或是直直地看着空白的作业本。老师熟视无睹，在“开火车”时竟然直接地跳过了这个男孩儿。上课前老师哄学生时告诉他们：谁表现最积极姐姐们就最喜欢谁。但真正引起我们注意的却是这个被老师忽略的孩子。下课活跃的他会想出各种有意思的游戏，大家都乐意和他一起玩。如果说多动的他还不是那么喜欢学习，身为人师也不应该如此放弃。

张艺谋导演那么多作品里，让人记忆最深的是一部名为《一个都不能少》的乡村电影。在十百户，留守儿童缺少的来自父母的关怀和爱，却没能在老师这儿得到。短暂的4天，多数时间都是行走在路上，花了一节课讲了他们所未曾见过的世界，陪着他们唱他们所爱的歌。起初热情的老师们怕是认为我们影响了孩子们期中考试，临走时表情已是木然。

我们没有资格指责那些老师，正是他们日复一日在这个偏远的山区以微薄的工资（每月250元）教育这些孩子。我们也无法改变一些家长在考砸了之后体罚他们的子女，因为他们养家糊口付出太多太多。我们只是一群他们生活中偶尔点亮希望的人，会唱《北京欢迎你》的孩子们，总会有那么一天走出深山，拥入北京怀抱。

花絮和一些感动

试想有几户人家会让你留宿而不担心你是骗子小偷，给你做可口饭菜而平时自己只是吃早已冷了的馍馍？在这儿，任何一家的大门都会为你开放。

试想在只有早晨刷牙漱口时才有用水的地方，有几个人会提出给你烧水洗头发，怕你嫌梳子不干净先用肥皂洗净？一位叫李树巧的六年级姑娘家的阿姨给了我最高级别的款待。

试想有几个人不嫌弃家里来了陌生人，却一个劲地说：下次多叫几个同学一起来，阿姨最喜欢孩子了？

试想在土路滑到步行都是一脚深一脚浅时，有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开着新车送你们回家，尊称你们老师？

而在这里，这些都发生了。

在这里，有最质朴的农民，有最天真无邪的孩子。在这里，有一个厚重的中国。

文章引用自：http://blog.sina.com.cn/s/blog_6850db530100rm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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