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或者结局（《小说月刊》2008年7期）

毓新

马路边，纯子第一次碰到嫣然，好像在哪儿见过。纯子觉得这种心理很庸俗。他礼节性地向嫣然招呼，您好！

嫣然也随意地看了纯子一眼，您好。

第二次碰到嫣然，仍在那条熙熙攘攘的马路边。纯子老远就看到嫣然了，紧走几步迎上去说，您好！

嫣然看纯子一眼，淡淡笑着，您好。

从此，纯子晚饭后经常去那条马路边散步，好久好久才回转。有一天，纯子都打算回去了，眼睛突然一亮，远远看见了嫣然——路灯下，一身裙衣的嫣然正沿马路轻盈地走来。纯子抑制着怦然的心跳，满面笑容地走了过去，您好啊！

嫣然也看看纯子，灿烂地笑着，您好！

纯子改变了自己散步的方向，咱随便走走，好吗？

嫣然说，随便吧。

纯子和嫣然便着顺马路随便走。马路周围的高层建筑和各种树木的影子被夜色和灯光描画得很浓很浓，纯子和嫣然就走在如诗如画般的影子上。纯子知道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嫣然也似乎明白该答什么什么不该答。走了不长一段路，两个人折回，到刚才见面的路灯下，纯子看着嫣然，犹豫一下说，周末能邀您去跳舞吗？

行啊。嫣然说。我喜欢跳舞。

于是周末，两人去了约定的舞厅，一曲接一曲地跳。嫣然的长发上系着条长长的绿色的丝带，随着舞步的起伏，轻柔的绿丝带飘逸出各种波浪和弧圈。嫣然香汗点点，娇喘微微。纯子就请嫣然去喝冷饮。两个人来到雅座间，沐浴着风扇清爽柔嫩的风，一边呷着冷饮，一边欣赏着别人的舞姿，谈论美妙的舞曲。纯子说的时候，嫣然不吭声，只微笑着双耳倾听；嫣然说的时候，纯子也无语，两只眸子凝视着嫣然。可纯子和嫣然觉得，他俩似乎都在同时发表各自的见解。

再入舞池，纯子和嫣然配合得更为默契了。他们在翩然拥挤的人群中瞅准空子跳出优美的旋转舞姿。嫣然的长发和系长发的丝带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他们周围，令在场的人们眼花缭乱。

舞会结束，仍是在那条马路边的路灯下分手。两个人沉默片刻，纯子伸出手，嫣然也伸出手，纯子和嫣然的手握在一起。纯子低低地看着嫣然说，下周咱去逛公园，好吗？

嫣然迎着纯子的目光，好啊！像小鸟起飞时那般一跳。

对纯子来说，一周的时间太漫长了，但终于还是熬到了与嫣然相会的日子。那一天实在是太痛快了。纯子和嫣然手挽着手，打汽枪，坐碰碰船，玩迷宫般的游艺城……纯子有句话好几次要对嫣然说，可就是没有空隙。纯子的笑声如熟透的葡萄，一串又一串挂满了每一节时间的枝头。嫣然的笑声更像小鸟婉转动听的鸣叫；纯子听着嫣然的笑，觉得自己仿佛一片茂密的树林，幽静的林荫里本应该有这样的小鸟鸣啭歌唱的……纯子心里有句话一次次冲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纯子觉得说这样句话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纯子只说，我从没像今天这样愉快过。

嫣然笑得有如银铃一般，说自己也是。

纯子还想说时间过得真快，但又觉得这样的话很庸俗。

没有说出这种感觉的纯子陪着嫣然，又来到马路上那盏路灯下。路灯放射着无比温馨无比柔和的光芒。纯子和嫣然都似乎被这种温馨柔和迷醉了似的不说话。两个人闭着眼沉默了好久好久，纯子终于徐徐地伸出手，嫣然也徐徐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纯子眼睛火火地凝视着嫣然，下周咱们——

不！嫣然打断纯子的话，眼睛却躲避着他的目光说，下周我丈夫回来了……他最近出差。

纯子身体明显抖了一下，惊异地盯着嫣然。

嫣然低垂着脑袋，认真地向纯子点了点头。

纯子的眼睛于是变成了两个巨大的惊叹号。

嫣然却始终低垂着脑袋。嫣然轻轻叹着气说，诚心地谢谢你啊，纯子！——丈夫出差的日子真寂寞啊……

（《小说月刊》2008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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