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山才子读书札记】可怜孤似钗头凤
——《钗头凤》词牌的来历

         提起《钗头凤》，大家都会油然想起陆游和唐婉的一段风流佳话和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这个典故大家都耳熟能详，此不赘述。本文只探讨谁是《钗头凤》词牌的首创人。
         《钗头凤》的首创当属北宋词人秦观，他的《钗头凤·别武昌》词曰：

         临丹壑，凭高阁。闲吹玉笛招黄鹤。空江暮，重回顾。一洲烟草，满川云树。住住住。
         江风作，波涛恶。汀兰寂寞岸花落。长亭路，尘如雾。青山虽好，朱颜难驻。去去去。

         陆游的《钗头凤》完全遵照秦观的格式：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婉和陆游的《钗头凤》稍有变化：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其变化之处是上、下片后三韵均为平韵。

         由上可知，《钗头凤》词牌原创并非陆游，而是秦观。那么，创新必来自于继承。秦观的创新绝非凭空而来，必有所本。其所本着，乃是唐五代时无名氏的《撷芳词》：

         风摇荡，雨蒙茸，翠条桑弱花头重。春衫窄，香肌湿。记得年时，共伊曾摘。
         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关山隔，晚云碧。燕儿来也，又无消息。

         词中有“可怜孤似钗头凤”一句，秦观于上下片结尾各加三个仄韵叠字，并取“钗头凤”为名。此牌由此定格。
         清·叶申芗《本事词》中说：“《撷芳词》传自禁中，时有妓之姥，曾嫁伶官，常入内廷教歌舞，得其声，遂传於外。一时爱之，争相歌唱。其词云：……。此调后遂名为《钗头凤》，而末加叠字焉。”
         史达祖曾写有一首《钗头凤·寒食饮绿亭》，意境平平，实不足观，仅供谱格参照：

         春愁远。春梦乱。凤钗一股轻尘满。江烟白，江波碧，柳户清明，燕帘寒食。忆忆忆。
         莺声晓，箫声短，落花不许春拘管。新相识。休相失，翠陌吹衣，画楼横笛。得得得。

         由上可知，《钗头凤》是《撷芳词》的一个变种。《撷芳词》另有一个变种叫《惜分钗》，例如，吕渭老《惜分钗》二首：

         春将半。莺声乱。柳丝拂马花迎面。小堂风。暮楼钟。草色连云，暝色连空。重重。
         秋千畔。何人见。宝钗斜照春妆浅。酒霞红。与谁同。试问别来，近日情悰，忡忡。

         重帘挂。微灯下。背兰同说春风话。月盈楼。泪盈眸。觑著红裀，无计迟留。休休。
         莺花谢。春残也。等闲泣损香罗帕。见无由。恨难收。梦短屏深，清夜悠悠。悠悠。

         细心的人会发现，前面所列唐婉和陆游的《钗头凤》格式与《惜分钗》格式基本相似，只是上下片各多了一个叠韵字。
         殊不知，陆游的《钗头凤》是正宗格式，而唐婉的和词本来就是《惜分钗》，只是由于人们粗心，没有细辩，都笼统说成了《钗头凤》。明代的毛晋在他的《汲古阁书跋》中误认为《惜分钗》来自于《钗头凤》，这已遭到了清代人的批判和更正。由此一例可见，明代人作学问非常粗疏。《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指出：“晋跋亦不言所据，未详其故。晋跋又称其《惜分钗》一阕尾句用二叠字，较陆游《钗头凤》用三叠字更有别情。不知滨老为徽宗时人，游乃宁宗时人，《钗头凤》词实因《惜分钗》旧调而变平仄相间为仄韵相间耳。晋似谓此调反出於《钗头凤》，未免偶不检也。”
         综上所述，按照历史顺序，先有《撷芳词》古词，秦观因之而创《钗头凤》；《惜分钗》是《撷芳词》另一变格，比《钗头凤》更早一些。两个词牌名称其实都来自于“可怜孤似钗头凤”。
         “钗头凤”是什么？古代妇女的凤形发饰。有李清昭词为证：“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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