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满满一背猪草的娘刚从野洼里来，饥肠辘辘的我忙不迭地跑到娘更前，讨要东西吃。娘艰难的掏出一点豆大的“野味儿”，我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消灭了它——这是我对娘最早的记忆。

        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但好强的娘从不喊一声累，不说一声苦，默默地将酸楚咽在心里。同样倔强的爹和娘一道，起早贪黑，跑东跑西，拾“填炕”，背柴火，砌埂子，拉土修梯田，硬生生将一庄人“耻笑”的庄稼在一年之内赶到了全庄第一。昔日让人下眼观的娘和爹终于出了一口气。

        娘先后生了9个孩子，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不是这疼，就是那疼。体弱多病的娘像一颗羸弱的麦子，在没有阳光的土地上倔强的生长，拼命的探头，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她将啥都舍去了。这是一个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希望的家庭，老的80高寿，小的嗷嗷待哺。但娘一直执着地认为，娃娃就是希望，娃娃有出息就有好兆头，所以让娃娃们考上大学就是最好的出路。哥哥和我先后考入了大学，有了自己的工作。然而，让她老人家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姐姐未能念完小学，在热浪滚滚的夏季，她用瘦弱的肩膀背起了比她还高的庄稼，在天寒地冻的野外，拉起长长的牧羊鞭放起了那群不听话的羊儿。姐姐未能“成就大业”，远嫁陕西，这是娘永远的痛。娘的梦里总有一个背着书包牧羊、拿着书本撒粪的姑娘……娘接回了外孙，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用自制的“宝宝袋”背着呼呼大睡的她，跟在耕地的老牛后面拾草打土块。娘经常说，一会儿功夫不在外面转悠，干点儿活，她就不舒服。

        听人说，小时候的娘很漂亮，常在学校和公社的戏台上“风光”。娘响亮的歌喉和良好的舞蹈天赋让许多人刮目相看。当过旧部队连长的外爷没将娘送进大学堂，娘也和姐姐一样，未能完成自己的“大业”，17岁的她走进了沉重的生活，走进了“王家大院”，走进了一个贫穷的“神话”。我见过娘小时候的照片，消瘦慈祥，端庄大方。娘的善心和宽厚是出了名的，谁家有了难处，只要能帮上一把忙，她都尽所能及。张家没面了，她送去自家的面；李家的老人病了，她拿东西问候；邻居的孩子钻进院子“偷樱桃”吃，娘从不恼，总是让他们的衣兜装得满满的……打我记事起，我从没见过娘和二妈红过一次脸，吵过一次嘴。

        娘的心最好，却最小。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哥考大学那年，娘一夜没睡好，整夜能听见娘辗转反侧的声音。考上大学的他第一次出远门，娘的心都被哥带走了，只要见到哥的信，娘的泪就无声无息，只要提到哥的名字，娘就泪流成河。

        现在，娘老了，老了的娘和并不年轻的爹在自家的土炕上，弹奏着一曲又一曲《歌唱二小放牛郎》、《北京的金山上》，有时娘唱爹弹，有时候爹唱娘弹，夫唱妇随，一唱一和。庄里人还以为是在开什么演唱会，都来看个希奇，结果哈哈大笑揩睛而去。

        娘是在怀旧，还是在畅想，做了30年儿子的我常常问自己……

        作者简介

        王纲，男，党员。1976年出生于渭源县北寨镇，当了8年乡下教师，2005年调入县委宣传部。在国家、省市报刊发表新闻、文学稿件近200篇。
        文章转载于http://wls179.blog.sohu.com/5031446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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