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白逼宫》是一出文武并重的小生唱功戏。这出戏说的是:公元214年,也就是建安19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欲篡汉自立。汉献帝刘协与伏皇后商议,密谋除掉曹操,被曹操发觉。曹大怒,将伏皇后以及伏氏三族尽皆斩首,又于深夜佩剑入宫,将伏皇后所生二子用毒酒害死,威逼汉献帝册封其女曹贵妃为正宫皇后。剧中着重表现汉献帝与曹操的政治斗争失败以后,身陷绝境,无力扭转乾坤,又失去皇后和太子的悲愤痛苦之情。
人物一登场,三十多句的唱腔要求演员一气呵成。在这段唱腔中,我是以汉献帝感叹社稷安危和对曹操欺压君臣的不满和愤恨心境为基调,运用了秦腔音乐中的[二反塌板]、[二六板]等板式,来抒发汉献帝悲愤交集的复杂心情。
当汉献帝面对两个无娘的孩子,哭喊着向他要娘时,他百感交集,无言答对,唱出了“好不痛煞人也”的一句[叫板]。然而,不懂世事的孩子哪里知道他的亲娘早已被曹操害死,他们只知道哭爹要娘。在[二反塌板]中,汉献帝极力安慰孩子,为他们擦泪。这句[叫板]一定要唱得撕心裂肺、催人泪下。看着俩个可怜的皇子,是疼爱、是悲伤、是悔恨,这种极度复杂的感情,一齐涌上心头,汉献帝感慨万千,唱出了“叹
汉室多不幸权奸当道,卓莽诛又逢下国贼曹操"等三十多句的内心独白。
第一句[慢板]“叹汉室”三个字,我采用了“紧开口”的演唱方法:将“叹汉室”三个字迅速弹出,再用“室”字拖腔中我是以“恨音”为主,来抒发人物当时极度悲愤的心情。“多不幸”的“幸”字,我是用“慢吐字”的方法:先唱“希应”,然后转入“eng”,最后归鼻韵。“权奸当道”四个字,要用低沉愤恨的感情唱出。第二句“卓莽诛又逢下国贼曹操”,这一句重点要唱好“国贼曹操”四个字。“国贼”二字一定要唱得咬牙切齿;“曹操”二字的后边用一个大“甩腔”。这样既使唱腔的旋律有了跌宕起伏,同时又使汉献帝对曹操的满腔愤恨之情得到了渲泄。第三句“肆赏罚”的“罚”字,原谱我觉得不好听,将“罚”字唱成了“发”字。戏曲唱腔讲究字正腔圆,字不正,腔怎么能圆呢?这样一改,既有了力度,而且字也得到了纠正,听起来也圆润了。“擅生杀不向朕告”这一句要由[慢板]转入[二六板]也叫“上板”。“上板’’又分[软上板]和[硬上板]两种。开始排演这个戏时,我一直采用的是[软上板]。后来通过演出实践,我觉得[软上板]不太符合汉献帝此时此刻的心情,从这句唱词的词意上看,他应该是一种怨恨不平的心情。所以,我就把它改成了[硬上板]。
上板以后唱:“杀国舅弑贵妃凶焰日高,伏皇后秉忠心为国报效。叹寡人不能保她命一条,二皇儿年纪小正待管教,她死后靠何人任此劬劳”。这五句一定要唱出对曹操罪恶的控诉以及对伏皇后为国捐躯的赞叹;同时又要唱出作为一国之君,连自己爱妃的性命都不能保全的内疚、自责和伤感之情。其中“为国报效”的“报”字,一定要有“喷口”“力度”。紧接着唱:“哭贤后不由人心如刀绞,哭贤后不由人血泪双抛,满腹中伤心事无处诉告,二皇儿想生母痛哭嚎啕。”这四句,要用“哭腔”来表现汉献帝对皇后的痛切怀念,以及对俩个皇儿的爱怜之情。他把对皇后和太子的爱。变成了对曹操的恨,由悲生愤,由愤生恨。他接着唱道:“恨曹操气得我牙关紧咬,欺寡人霸朝纲下压众僚”等,这里一连唱了十一个“欺寡人”的排比句,将汉献帝对曹操的不满和愤恨之情,揭示得淋漓尽致。这里我要重点说明的是;原秦腔剧本中“咱父子说不定命丧今朝,咱父子好比那鸟困樊笼纵有双翅难飞跃,咱父子好比那……”的排比句,唱出来我感到只是一片委屈、自怜的哭泣声,把汉献帝表现得过于软弱无能,不符合人物性格和当时的激情。因此,我和导演岳天民老师商量,参考京剧《逍遥津》(秦腔叫《白逼宫》)改编成:
欺寡人霸朝纲下压众僚。
欺寡人每日里心惊胆跳,
欺寡人好一似猫追鼠逃。
欺寡人好一似众推墙倒,
欺寡人好一似囚犯坐牢。
欺寡人好一似金鹿遇豹,
欺寡人好一似霜打花凋。
欺寡人好一似乌云遮月、海水倒流、天地昏昏、星光惨淡、日月颠倒,
欺寡人好一似鸠占鹊巢。
欺寡人好一似浪里孤舟,飘飘荡荡、荡荡飘飘、上下颠簸左无依来右无靠,
欺寡人好一似雪压青松、日晒雪消、滴滴答答、答答滴滴,犹如珠泪四下抛。
这样一改,把原来的自怜、自悲,变成了愤怒的控诉,加强了人物思想的深度;强烈地表现了汉献帝在曹操挟迫下的内心冲突;也使剧情的发展更加激动人心。
十多句“欺寡人”的排比句,我运用了不同的演唱处理手法,以“2"和“4”为主音,或低或高。在节奏上采用了“强弱、力度对比”、“磕板”、“碰板”和“闪板”的技巧处理,使十多个“欺寡人”的排比句不陷于雷同。其中有一句原词是“欺寡人好一似日月颠倒”,我觉得这句唱,起伏不大,感情上不够激烈。就把它改成:“欺寡人好一似乌云遮月,海水倒流,天地昏昏,星光惨淡日月颠倒”。将原来10字句的唱词改成了26个字。这样就给演员演唱时带来了麻烦。怎么办呢?平时的广播戏曲节目和前辈艺术家的唱腔录音,给了我很大启发。特别是木偶表演艺术家袁克勤先生演唱的《斩李广》中那大段的七十二个“再不能”的排比句,他运用了“干墩”“穿字”“跺板”的演唱技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这句26个字的唱腔何不借鉴袁老师的这种演唱技巧,将它怎样运用到小生的唱腔中去呢?我将这个想法对音乐设计梁建国老师谈了,老师同意我的观点。因此,在这句唱腔中,我就大胆吸收,运用了袁老师这种“干墩”“穿字”“跺板”的演唱技巧,在结尾处又加了一句大“甩腔”。这样,既使唱腔有了起伏,同时又使人物万般无奈的感情得到了充分抒发。在演出中,每当我唱完这一句时,观众总是给予热烈的掌声。最后一个“欺寡人”的唱腔处理,我是继承了前辈艺术家苏育民先生的唱腔特点,这句唱腔“欺寡人”三个字的排列,处理得很俏皮,而且很有特色,受到了观众朋友们的欢迎。
几年的演出实践中,使我深深地认识到:唱腔是戏曲艺术强有力的一种表现手法。如何通过唱腔来准确地表达人物内心情感呢?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首先,必须认真分析、理解剧本以及人物的思想感情,精心设计,反复琢磨,在实践演出过程中,不断的改进和提高,以达到比较准确地表达剧中人物的思想感情,使唱腔具有表现性,欣赏性和流传性。
注《白逼宫》:1987年获“西凤杯”广播大赛一等奖;
1988年3月,获“公主杯”电视大赛一等奖;
1988年9月,获西北五省电视大赛一等奖;
1994年获中国文化部“金三角”戏曲汇演一等奖;
2003年获第21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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