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云停好车,把心定定,移步向四楼403房间走去。楼道里没有灯,很黑。美云有些怕,胆战心惊上了楼,在自己门前站定了,望着黑洞洞的窗口,心里隐隐有一种期盼,盼着门一开,灯突然亮了,达士突然跃过来给她一阵透不过气儿来的狂吻。但同时,她又想,还是永远也不要再见到那个人了吧。这么想着,她在门前呆愣了一瞬,才摸出钥匙,插进锁眼儿。
门开了,室内一片漆黑,一种阴森寒凉的失落感顿时袭来。美云恨恨的一扯灯绳,灯亮了,灯绳却断在手中。“妈的,”她骂了一声,去看火炉,炉火已熄。于是只好拿电热气热上水,之后打开电热毯并打开了用来吹头发的电吹风,好让这房间多一丝暖意。她是一个有洁癖的女人,每天临睡前总要擦个澡。达士在的时候,她是从不必担心冷的。因为达士不但能使炉火旺盛、使室内温暖如春,而且总是一见她擦澡,就提前钻进被窝儿,用身体把里面暖热了,直待她赤条条冰凉而干净的钻进去——“其实达士挺知道疼人的!”这么一想、美云心里不禁生出几丝悔意。
她开始念及达士们的好……好……好——好个屁!他有啥,除了善于在女人面前献殷勤外他还会个啥?他简直不算男人,整日吊儿郎当,吃了睡,睡了吃,眼睛总睁不开似的,再不然就是耍贫嘴,吹牛,翻些烂书,写些不着边际的烂字儿,他干过一点正经事没有,他想过干点正经事没有?他没有!
美云想起了一个多月前那次争吵,想起了她们同居前后的种种。
她们是在一年前相识的。那时她和达士同在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干活儿。她负责编辑排版,小杨和另外几个女孩子负责打字,达士和其它一些不得志的作者则专门负责给出版商编撰书稿——达士思维开阔敏捷,每天能写万把字,而且字里行间偶尔还能来一半句俏皮话或惊人语。于是她和小杨不约而同的注意到了达士。达士似乎也注意到了她们,因为那时他总是肆无忌惮的跟小杨开些半俗不雅的玩笑。例如:我这人天生就是坏蛋,特大号儿的,而且是在盐罐子里腌了三年又在醋罐子里泡了四年的主儿,我是酸臭透顶了,不信你闻闻——说着,达士就会往小杨身边凑。小杨就笑,就推达士。达士就说:干嘛,甭推,推也没用,我这人特没出息,见着漂亮女人便走不动道儿,真的,我不骗你,咳,咳,你再推,再推我它妈明天就跟你领结婚证儿去。
起初,美云一见达士跟小杨胡闹,就烦。她觉的达士这人太痞,简直答理不得,因此每每正襟危坐,一副淑女的样子,对他们的促狭装作视而不见。但随后,她逐渐发觉达士在跟小杨玩笑时,却常拿眼角瞟她,这才意识到达士其实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于是心动了……
美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坠入情网。她只是觉的寂寞,觉的小杨不该在她面前如此张扬,这就像两只猫儿或狗儿争抢一枚无肉的骨头一样,一争,那骨头就显着重要了——美云就是想从小杨手中夺走达士。因争的急,所以她和达士之间几乎没有恋爱过程。而达士也的确不是个能正经谈情说爱的人。他满嘴都是顽话,从不正经说一个爱字。他说他的理想就是当个皇帝,三宫六院娶一大帮老婆。他说他谁也不爱,就爱自己各儿。他说说谎没劲,我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我说我是好人,谁信啊……美云觉得达士挺玩儿世不恭的,但同时她又注意到尽管达士总是出言无状,做起事来却极其认真。比方说他可以写出条理清晰文字工整的稿子,可以亲自下厨炒几样儿色香味俱佳的小菜儿,可以不说一个爱字,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关怀体贴……于是美云认为达士其实是个‘口非心是’的家伙,外表虽是一副放浪形骸,骨子里却有一分认真!
小杨也发觉了达士骨子里那分认真,主动对达士发起了攻势。美云认为自己不能再犹豫,于是开始很有分寸的向达士靠拢……。
达士对美云迅速做出了回应。那天他与小杨、美云一道吃饭,边吃边与小杨逗嘴:“小屁孩儿,我想取俩老婆你看成吗?一个是你,你小你做妾,美云大美云做妻,你说我一妻一妾多他妈幸福啊”——说着,双臂一展,一手来揽美云的腰,一手来勾小杨的脖子。小杨向边儿上一跳,杏眼一翻:“去你大爷的!”于是达士便做了痛苦状,揽了美云的腰肢,叹一声:“唉,看来我这人福薄啊,得,你这小妾我就不要了,从现在起你可就被我休了啊!”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笑。美云与达士对个眼风儿,心中便有了一分默契。也就是在当天晚上,达士把美云抱上了床。于是,美云的生命里有了她的第三个男人。而年青漂亮的小杨,却在此后大病了一场,之后跟一位追她多年的渔贩子去了舟山。
对于达士的选择,美云一直有些迷惑。因为她心里清楚,小杨是狂爱着达士的,而且小杨比她年青,漂亮。但达士为什么要放弃小杨而选择她呢?美云曾不止一次向达士问过这个问题。但达士却从不曾正面回答。
他会说:“年青有什么好,我就喜欢老的,老的经验丰富,假如你不是二十六而是六十二那我会更爱你。”
他会说:“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咱是农民的儿子,图就图个实惠,丑妻近地家中宝嘛。”
他会说:“你烦不烦,你还不知道我么,我这人特封建,既然失身给你了,那我就抱定了从一而终的念头,即便你是个四处沾花惹草儿的女流氓,老子也跟定你了……”
美云听了此类歪话,自然不悦。于是达士又来讨好:“嘿,嘿,你板着个脸干嘛,我就这臭嘴,说着玩儿的,您老人家不丑,不老,咱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咱这叫缘份,情人眼里出‘鸡屎’,真的,我瞧你挺舒服的,当然就选择你了。”
对于达士的这种解释,美云仍不能满意。于是达士叹一声:“唉,这臭娘们儿,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就图你温柔,聪明,不像小杨那样乍乍乎乎,锋芒太露,十足一个缺心眼子,这下您老人家该明满意了吧?”
这话美云听着受用。她觉得自己的确比小杨聪明。因为她只是稍微用了一点手段,就把达士搞到手了——她认为小杨是不智的,至少没有摸透男人的心思,不懂欲擒故纵的道理,不知道一个女人要想抓住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把握好那种半推半就,半开半合,半明半暗的火候——她认为小杨吃亏就吃亏在太张扬太主动上了……。
但傻人有傻福。小杨丢了芝麻却捡了个西瓜——小杨跟的那个渔贩子多有钱啊!而达士却是个吊儿郎当的闲汉!
与达士相处一段时间后,美云渐渐发觉达士其实是个全没上进心的男人。他整天除了吹牛耍贫逗人发笑之外,就是埋头翻他的破书,写他的无聊文字。他从不考虑现实,从不想如何多赚点钱使日子过的更好。他只会说钱那玩艺儿咱不缺,有的是,全在脑子里装着呢,跟了我是你运气,你就等着享福吧。
等,等到什么时候,眼前的日子怎么过,还有将来,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难道也让孩子跟着挤在这不足八平米的小屋中么?美云心里起急,决定辞掉文化公司的工作,重新找个挣钱多的活儿。
达士支持了美云。他说:“树挪死人挪活,人是猴儿变的,就爱往高里爬,你去试试吧,反正我挣的这俩钱儿也够咱们吃饭的。”
美云开始在社会上奔波,结果半年下来,一连换地三五份工作却没挣到一分钱。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达士这时也跟出版商恼了,因为出版商要改动他的文字,而他却执意不肯,三把两把撕碎自己的文稿,跟出版商彻底翻脸——至此,她们的日子开始一日日走向窘迫。
面对这种现状,美云忧心如焚。但达士却不以为意。他说:“急啥呢,不就钱嘛,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瞎猫还有逮住死耗子的时候呢,我给咱写小说吧,没事儿,我这两把刷子还够用,甭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光明又是一个艳阳天儿。”
艳阳天儿似乎来了,美云终于找到一份看来能赚大钱的工作——为某画报社拉广告赞助。美云听该刊物的部门经理说,干这一行最不济一年也能提成三五万的。于是上了心,终日起早贪黑四处奔泊,每每拖着一身疲惫和失望回家。还好,达士是个知疼知暖的男人,虽然这半年里她没挣到一分钱,但达士从没怪她。仍是每天做好饭菜等她回家,为她捶背揉肩什么的。但美云却不觉着这是一种幸福。因为在外四处拉广告的这段时间里,她见识了许多公司老板以及官僚政客。她发觉那是一群有事业心且极具魄力又极其努力的男人——他们与达干的懒散、贫嘴滑舌、不思进取完全不同,他们是另一种人。
美云拿那些人与达士做了比较。她发现达士与那些成功男人相比,简直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发觉那些成功男人无不积极,主动,对生活有着一种令人叹服的掠夺欲和占有欲;她发觉他们睿智,成熟,深藏不露并对未来充满信心。而达士就不同,达士虽风趣幽默又富有灵性,但却从没把自己的才华用在有用的地方。他不关心现实,他一直活在梦里,他懒散,只知道对女人用温情,只知道洗衣做饭或在床上的无尽无休的放肆着过盛的精力——美云宁愿达士是另外一种人,宁愿他投入到生活中去开创一番事业,宁愿颠倒过来由她去关心他,伺候他,去支持他成为一个为家庭为业事不遗余力奋斗的男人。
在接触了另外一种男人之后,美云开始劝达士经商赚钱,过一种更像样儿的生活。但达士的外在虽是一副懒散随意,骨子里却有一种牛拖不动的倔强。他拒绝经商,他说咱中国并不缺少商人,有我不多没我不少的事儿我凑那热闹干嘛,得,你还是让我安安份份写字儿吧,咱诺大一个中国,数千年文明,结果至今拿不到诺贝尔文学奖,你说我再不拿,谁拿?这可是关系到咱十几亿中国人脸面的大事儿,我它妈虽是匹夫,但我也总得爱国吧?
爱国,屁,纯脆是扯淡!美云再无心情听达士信口开河,她注重的是现实,她最清楚眼前的日子不好混,知道没钱就没法风风光光的结婚,更养不起儿子,她想:假如他再这样固执下去,那只有一条路——分手。
想到分手,美云内心是极其矛盾的。因为达士并不是个坏人,他只是太不看中现实,太不看重金钱了。
在一种极其矛盾的心态中,美云想起了小杨。她想:小杨也许是不傻的,即便傻,也是傻对了;她想:当初我若也傻点儿,此刻倒霉的,多半就不是我,而是小杨了吧……
最终,美云暗暗咬了咬牙,决定与达士一刀两断。但怎么开这个口呢?左思右想之后,美云决定用暗示的方法让达士明白她的意思。
“达士,你想跟我结婚吗?”
“想,特想让你给我生个王八犊子。”
“我也许生不出来。”
“你丫又不是骡子。”
“要是呢?”
“那咱就抱养一个,也省得我每天卖那么大力气,都说你们女人生孩子不容易,我们男人给你们造孩子就容易么,那得耗费多少大卡的热量和汗水……咱就抱养一个吧,划算。”
“可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想等到三十以后。”
“晚点就晚点,反正咱现在睡的也是一张床,跟结婚没啥两样,不就少张开屁股略嫌硬些的结婚证么。”
美云无奈,只好搬出自己的家人。她说:“我姐也不同意咱俩的婚事。”
“你姐什么东西,告儿你姐,她若敢阻止咱俩的好事儿,没老婆了,我就天天操她了。”
“我姐才不稀罕你呢!”
“我也不稀罕她不是。”
“我妈也不同意咱们在一起。”
“我又没娶你妈,她管得着吗?”
“我真的不想嫁那么远,你家在农村,那儿交通不便,再说,嫁那么远我连个同学朋友也没有,我不想去你家。”
“没事儿,我倒插门儿,嫁你家总成了吧?”
“我家地儿窄,没那么多房子。”
“好说,唱出墙头记,把你爹妈轰了出去……总之无所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就是让我勒死你爹你妈,我都没意见!”
“你有句人话没有!”美云急了。
“不是说着玩儿的么,看你不开心,我这不也是想逗你乐乐吗?”
“那这样儿吧,你别写字了,你经商,经商我就嫁给你。”
达士从一开始便已明白美云的心思,知道她想要的是一份现实生活,知道她是嫌他穷了,要分手。但他却一直克制着,总想用歪话和柔情打消她的念头。而且就算分手,他觉得也应该是让他先提出来。因为他觉得被美云这样一个女人蹬了实在太丢面子。但美云这样一步步紧逼,终于使他明白不分手是不可能了。于是把眼一瞪:“说来说去,不就它妈一个钱字吗!你当我没有,老子现在手头儿就有二百万,老子不把它拿出来,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着,想要钱是吧,那好,你丫嫁钱去呀!”
美云觉着受了侮辱,也恼了:“你有八百万老娘也不稀罕,老娘就是讨厌你,见了你就恶心——就是不愿跟你在一起!”
“那拜拜吧您呗!”达士面现一个诡异的笑容,乐呵呵甩身,走了。
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杳无音讯。
电热器中的水滚了。美云恍恍惚惚中把水倒入盆中,兑了冷水。之后开始脱衣服。
在抹去衣服的那一瞬间,她再次想起了达士。想起此前每每这个时刻,达士总是率先钻进被窝,然后再用那火热的身体把她暖热。于是,一缕悔意再次自心头泛起——她想他,也恨他。
她恨他说走就走,全不念一点旧情,她恨他一走月余,连个电话也不肯打来。她想:他肯定是恨死我了,妈的,恨吧,这能怪我吗——想着这些,美云瑟瑟抖着钻进被窝儿,紧紧裹住了身子,但还是冷、冷、一种透骨的冷、孤寂的、空虚的,缺乏温存与爱抚的冷,无爱的冷,冰寒彻骨的寒意,渴盼肉体燃烧的绝望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走了,说走就走了!“妈的,”美云暗骂了一声,咬咬牙——她想忘掉达士,却忘不掉,于是只好去回忆更遥远的过去——她的第一个情人:
第一个,又黑又壮,就像司机小胖那样儿,不,比小胖肌肉更结实,看着是那么健康,像头小牛犊子。可惜那时还小,正读高中,没什么经验,就在那么一个黄昏,是春日,天气很好,风很柔和,还有蟋蟀的微吟,真美,那种感觉真美,心慌慌的,突突的跳,谈着理想,谈着将来的伟大抱负,夜渐渐来了,寒意袭来,就相拥在一起,那胸膛,哦,是那么宽厚,还有那陌生的让人心颤的气息,后来回学校,校门紧闭,就在校外柴堆里过夜,他要那个,闭上了眼睛,那么紧张,身子发抖,迷茫,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全无经验,不敢动,找不对地方,他那东西流血了,进不去,后来,后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还有第二个,长脸,细高挑儿,家里给介绍的,他是那么旺盛,多半服了性药,整夜整夜的不倒,疼,第一次真正做成女人,好疼,下面流了很多血,胀胀的,不好意思去厕所,怕被人看见了,跟做贼似的——那时在教书,师生同一个厕所,为人师表,让学生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妈的,那个浑逑,赖上我了——我跟本就没想跟他结婚,他骗了我,他在广州打工,他说他能帮我找个好工作,我怎么就信了他了,妈的,反正我也没吃亏,玩玩嘛,谁说女人就不能玩儿男人了?这是谁规定的,都啥年代了,我就是想玩儿男人又怎么了?他们都觉得我好,觉的我像个淑女,但一上了床,又无不希望我是个荡妇,妈的,男人虚伪透顶,明明是想操你,却非要说爱你——达士就不同,他从不说一个爱字,他第一次搂住我,从后边,他说他寂寞了,他说两个寂寞合在一起,就是充实。他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份充实,然后他把我抱上床,我没反抗。但他脱我的衣服时我却不肯,妈的,我是有意吊他的胃口,嘻嘻,他是那么慌张,不敢看我的身体,原以为他是个坏蛋,十足的色鬼,原来是个嘴把式,后来知道他是严肃的,他也许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一向吝啬说爱,他说他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燕子——燕子气他,说另一个男人是她的歪锐福润的,他生了气,跑来了这个城市,妈的,什么爱不爱的,反正我是第一个占有了他,让他明白了什么是女人,让他所喜欢的纯洁见鬼去吧,女人若纯洁,那还会有人类吗?我说燕子肯定也是个荡妇,他恼了,上边和下边同样愤怒,那次他凶狠而又不顾一切,发疯似的干,不过平时还好,他是艺术的,总想创新,没学会爬就想跑,我不配合他,我觉的那样就好,我喜欢传统,就是那种女下男上的模式,被压着,亲吻,抚摸,拥抱,我觉的我脏,不肯他的头向下边去,手就很好,那物儿更好,有灵性的,摩擦、冲撞、紧紧贴在一起,搞艺术的人有千般不好,但做爱却是一绝,真不知道他那脑子是怎么长的,总能想出些让人发笑的歪词儿,什么夹缝里求生存啦,前进中的问题靠前进解决啦,深刻理解‘裆中央’精神啦,还有、还有云破月来花弄影,旋转抽升,拨云见日,声东击西什么的——妈的,他若是早认识我几年,他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么多清水白菜一样纯真无知的少女,操,我就纳闷儿,为什么他就从不对那些小女生动歪心呢?他喜欢她们什么,她们又能给他什么,能给他肌肤之亲么,他会要么?对女人的态度,他是暧昧的,他不同于别的男人,小杨赖在他那儿不肯走,有好几个晚上,这我都知道,但他就是不碰她,他怕什么?妈的,不可理喻,我若是个男人,肯定会坏很多女人。因为我知道女人喜欢这样,女人生来就是为了给男人坏的——他也坏,妈的,他说他只跟坏女人才坏,他肯定是瞧不起我了,他讲最脏的话,说最黄的故事,男人黑亮的胴体,洋人若有若无淡淡的金毛儿,他只要一讲到黑壮的男人或白的耀眼一身若有若无金毛儿的洋人,我就受不住了,我叫,我咬他的肩,吸进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腰向前挺,绷紧身子,大口喘吸,骂,嚎叫……
不知不觉间,美云又想到达士身上去了。她受不住了,抚摸着自己,觉得乳房渐渐温暖胀硬,喘吸,扭动……脑海中腾起一道银白光柱,她想她是在飞,飞,飞,但飞到哪儿去呢?
瞬间的疯狂之后,是短暂的疲惫,下边的粘湿恰便似此刻的心情。她叹息一声,觉着无聊,觉着心上有一个洞,空空空空的。她睡不着,但又不想再想达士。于是烦躁不安穿上衣服,开门,向一楼去。
一楼有个信箱。美云想也许会有同学或朋友给她来信吧?此刻,她极想收到一两封来信,极想有个人能跟她说说话儿。
信箱里果然有信。就着一楼一个窗口透出的灯光,美云隐约看出那封信是寄给她的。
信来自湖南醴陵。美云一看就皱起了眉。因为她知道这信肯定是一个被达士吹捧的犹若天人的女人——小马儿寄来的。
美云虽然没见过小马,但却听达士多次提到过她,此外还有晶晶、燕子、心兰、瑛儿、峰儿、冬莲等女孩儿,都是耳熟能详的。因为达士有种恶习,偏爱讲自己从前的风流韵事,但美云听了,却从不向深里恼,因为她从不担心达士会与他的那些野情儿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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