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牛肉面”情结 （征文）
   我从小就爱吃牛肉面，记得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上小学前，家里奶奶喜欢吃馓饭，过上几天就要给自己做顿馓饭吃。舅舅却不爱吃领上我到南关十字清真二部吃羊肉泡馍，吃了几次我嫌肥油太腻，舅舅就送我去小沟头牛肉面馆陪我吃完他再去吃，以后干脆不让舅舅送了，奶奶给上两毛一，三两粮票自己就去了，吃完嘴一抹回中街子喽。
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我已经长成牛也似的尕小伙喽。刚参加工作不久饭量大胃口好，奶奶说我是属鸡的直肠子。每天早上要吃三碗牛肉面，要不然11点眼睛里就会冒金花子。
那时的牛肉面馆子设施都很简陋，就十多个平米三、五张桌子、长条木凳子，你吃完一定要提醒同坐的人，不然你猛地站起来他非掀倒不可。最好的也就是四方凳子，因为都是国营的；牛肉面数量足。可不像现在的牛肉面馆装潢的富丽堂皇豪华的令人望尔却步，河北里“欧洲阳光城”隔壁的那家“中国兰州牛肉拉面馆”我在门前彳亍着，始终没有勇气迈进去。
当时，在民勤街小学旁新开了一家牛肉面馆，是街道上办的。面朝北不到30个平米，拉面、勾汤、煮肉的师傅人称马爷；快70了，人长得廋小精干、山羊胡子浑身上下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就他一个男人，其他的都是一帮子婆娘。据说；马爷以前是“马保子”亲授的传人，老汉制作牛肉面的技艺全面味道窜，刚开张尕饭馆就被挤得水泄不通。每天清晨到下午两、三点，人们端着牛大碗蹲在民勤街两侧的马路道牙子上吃饭，就像现在民勤街小学接送娃娃们上学的家长一样的热闹壮观。
马爷脾气可大也是个倔格子，你看他只顾拉面可你要是加队，当你到窗口取面时，马爷大喝一声“后头排队去”。我爱吃“大宽”俗称皮带，马爷下的大宽又薄、又宽、又长还又匀。一般的匠人拉不出来，我到别的面馆子要求吃大宽，匠人就百般推辞；不是说人多顾不上，就是说今天面没有揉好拉不开。我问马爷，马爷笑道；乃是他拉不上，面里头最难拉的就是大宽；不但要求宽，主要还要薄。还要均匀不能一截子厚一截子薄，匠人面拉的好不好，让他拉一碗大宽就清楚喽。马爷对我还是挺给面子的，马爷说；他见过一顿能吃上六个大碗的人，可像我见天早上吃三个大碗的小伙子还真是少见。我吃饭也快，几筷子一碗面就下肚了，推开碗大吼一声“马爷再下给一碗”。第一次马爷还不相信从窗口探出头来看见后摇头“小伙子，你干脆就将倒给喽”。
到了八十年代，我也到了谈婚成家的年龄。我妈的学生给我介绍了一位建工医院的尕护士，姑娘长得窈窕丰满、面容姣好，我满心喜欢。刚见过几次面姑娘对我也有好感，一次她婉转的告诉我；她们家后天要搬家，从城里的平房搬到七里河的六楼。我当即拍康子，她掩唇而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到了搬家的那天，我六点起床锻炼完身体，民勤街吃了三大碗大宽直奔她家。搬家的还有四个文绉绉的小伙子是她哥机关里的同事，她哥快要结婚了新做的家具全是装板子的、虎蹄爪儿毛栗色的大衣柜、双人床、五斗柜、自包的沙发沉的要命，她哥跑前护后生怕疵坏了家具的表面。新家的楼梯走道狭窄又堆满了各种杂物人多也使不上劲，尤其在拐弯的时候。我自告奋勇让他们把大衣柜放在我的背上其他人只是扶住，我咬紧牙关佝着背充当“转盘”的作用。就这样32条腿毫发无损的搬上了六楼，我汗流夹背直喘粗气，她哥很满意、她爸直点头、她也脉脉含情的瞅着我，她哥的几个同事连连拍我的肩头“兄弟，今天要不是你我们搬不上来” 我很兴奋。
缓了一阵子抬手看表下午两点喽，难怪我眼里直冒金花子肚子咕咕叫。她哥说；文化宫小二楼牛肉面的味道好，他的朋友一人吃了一大一小碗，我还是吃了三大碗。说实话；没有吃饱但不好意思再吃了，我吃完了，他们几位还在慢条斯理地品尝。
   可过后，我发现姑娘有意躲着我，我百思不解便去找介绍人问个明白，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介绍人吞吞吐吐的说；“姑娘的妈不太满意，说这个小伙子也太能吃喽，乖乖，三个大碗听说还没有吃饱，他就是个二级工；四十七块一毛二的个工资，他再成啥家哩就他一个人吃，都不够”。我听完又怒又恼，转过身默默无语往回走，心里说；我是能吃，怎么为啥不说我能干能下苦地煞？
我至今仍然还能吃，很轻松地能吃上两碗。一次到酒泉路的一家面馆吃饭，拾碗的尕伙计看的直吐舌头；老师傅：你能吃上两碗？我笑道；尕娃，你怎么不说现在面的数量不足煞，一筷子一碗面全挑起来了。我吃面从来不加肉和鸡蛋，我总觉得那一巴掌大地尕碟碟子三、五片子薄梁梁夹起来能看见天的肉和面一样的价钱，它能顶住一碗面吗？
如今，我还是离不开牛肉面，我时常去雁滩新港城楼下的一家叫“富味祥”的面馆。掌柜的老汪是一个虔诚的穆斯林，同时又是一个古道热肠的人。他的面味道正数量足，平时顾客盈门。一次我亲眼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的的中年人手里仅捏着两块钱却一定要售票员开张票，尕姑娘不敢做主把老汪喊过来说了原委；老汪看了那汉子一眼摆摆手“两块钱你装好，价下给两碗算喽干脆你吃饱”。
我跟老汪开玩笑；老汪：菩萨心肠呀，老汪苦笑；“这还是好的，还有的干脆一分钱都没有，就要吃饭哩，我就说；你没饭吃了要找政府哩，不能找我呀。话是这么说，还是让人家吃饱走喽”。
前一阵子老汪隔壁新开张了一家外地的什么全国连锁加盟牛肉面馆，开张的那天鞭炮齐鸣烟花上天。煞是热闹并承诺吃一碗面送一个鸡蛋，一时间人头攒动。当然老汪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伙计们也急了，我故意逗老汪；你干脆送肉煞。老汪淡淡一笑，我啥都不送，就坚守一个“诚”字。面劲道、肉地道、菜新鲜面的制作程序和调料一样子不少，不涨价童叟无欺。老汪又指着墙上挂的“马保子”像说；“祖师爷天天都盯住我看哩，我不敢日鬼呀”。
可还不到四个月，这家全国连锁的加盟店关门了。我好奇的问老汪，为啥煞？老汪憨厚的一笑；“他们没有根那”。
我望着老汪面馆里满墙挂的泛黄的老照片，每张百年的的老照片里都诉说着一段老兰州沧桑的故事；白塔山、金城关、老铁桥、拉骆驼的汉子、划羊皮筏子的筏子客、城墙根下晒日头握着水烟壶的白胡子老汉、辕门城门楼子旁支锅搭灶下面的马保子同辈的匠人、蹲在黄土地上呼呼吹散热气正要吃饭的人们……
是啊，老汪说的好哇，牛肉面的根在我们这里。兰州的牛肉面面好、肉香、味道窜；是因为蓬灰生长在我们这片土地上，马保子的传人活跃在我们兰州千百家牛肉面馆里，牛肉面的根已经深深地扎在我们每一个兰州人的心底里。
我们兰州人如果没有了牛肉面，那就像我们兰州城没有了穿城而过的黄河。你们说；乃行哩吗？

完
山   雨  20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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