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会宁：高考状元县“因教返贫”现象调查

近年来，被喻为高考状元县的甘肃会宁“因教致贫”、“因教返贫”现象日益严重，演化出一系列矛盾。当务之急，在会宁建立一家专门为考上大学的学生提供生源地助学贷款的教育村镇银行方是长效之举

王晓光

2007年06月21日11:13  来源：人民网-人民论坛

6月7日至9日,恢复高考以来的第30次考试将成为许多学子的人生转折点。今年中国高校招生报名人数约１０１０万，计划招生数５６７万，均创历史新纪录。甘肃省会宁县的李炎（化名）也将在这次高考中决定自己未来的人生走向：考上大学将继续学业，否则将外出打工挣钱。

甘肃省会宁县是出了名的高考状元县，为国家养育和输送了大批有用人才，做出了重大贡献。但近年来却出现了相当一部分农户因为供孩子上学，特别是供孩子上大学，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使家庭重新陷入了困境。人们称这种现象为“因教致贫”、“因教返贫”，笔者对此进行了一些调查研究与思考。

“苦甲天下”的高考“状元县”

会宁县是甘肃省一个并不大的县，但名气却不小。一是因为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第一、二、四方面军在长征途中于此会师，成为“会师县”，红得出了名；二是会宁县地处“苦甲天下”的甘肃中部，是国家级贫困县中的特困县，穷得出了名；三是在连续几十年中考入高等院校的学生人数在甘肃最多，在全国也是屈指可数的少数县之一，被称为“高考状元县”，教育先进得出了名。

会宁县历来就有重教育的传统美德。“耕读传家”的思想观念根深蒂固，源远流长；“耕读之家”的习俗代代相传，经久不息；以“书香门第”为荣耀的家庭遍及乡里，处处可寻。

这样的好传统，好风气，在新中国建立后，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得到了发扬光大，并赋予了先进的内涵，升华为现代的育人理念。从过去的满足于出“土秀才”，读得一肚子书，写得一手好字，发展成为上大学、读博士的风尚。

在几十年的摸索和实践中，总结出了“学生苦读、家长苦供、亲朋苦帮、教师苦教、领导苦抓”的“五苦”经验。“再苦不能苦孩子、再苦不能苦教育”，其中“苦”滋味只有会宁的老百姓、广大师生和历届领导班子成员体味最深。为了供孩子上大学，不少家庭的生活节俭到了不能再节俭的地步，生产只能维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再生产。正是“五苦”精神有力地促进了会宁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

自1977年以来的29年，会宁县共向全国各类大中专院校输送5.1万多人，其中本科、大专2.9万多人。会宁籍的精英遍及从中央到地方的党政、科研、教育、医疗、外交等各个领域。教育也改变了不少会宁年轻一代及其家庭的命运，突出的表现是毕业后事业有成，不仅本人跳出了“农门”，而且父母，甚至是举家迁居城市。

近几年来，随着高等教育市场化倾向的产生及其社会效应的逐步显现，“因教致贫”、“因教返贫”问题在会宁日渐严重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会宁县的情况有其特殊性：一则全县还尚未整体脱贫，绝大多数农民才初步解决了温饱问题，远未富裕起来。在大学高额收费标准面前，在别的地方或许不成问题，而对会宁的多数农户来讲，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二则会宁的绝大多农户都曾经或正在供1至2名、甚至3名大学生。据会宁一中校长多年了解的情况，一个学生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最少需要10万元。按5口之家计算，就是全家20年的收入。因此，孩子跨进高校门槛之时，便是家庭陷入贫困之日。哪家出了大学生，哪家就成为困难户；哪个村成为“状元村”，哪个村就变成了特困村。全县因教返贫的农户占全县返贫总户数的1/3以上。全县因教返贫的好多学生家长说：“学生越大，家长越怕”，“娃娃考上大学，学费把家里逼得走投无路”。多数家庭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目前，全县在校的大学生1.5万人，人均年费用以1万元计，总数为1.5亿多元。但全县2005年人均GDP只有2581元，农民人均纯收入仅1575元。据调查，80%的农户供过或正在供孩子上大学；有孩子上大学的农户，80%的家庭人均收入不足1000元，甚至只有500元至300元；因供孩子上大学而负债5—8万元的家庭占到大学生家庭总数的 80%。有相当一部分家庭因供孩子上大学拉的债，需要20年才能还清，一般的也要10年左右。把这些数字联系起来仔细地咀嚼一番，就不难体会到“学费逼得家里走投无路”的呼声的震撼力。

我们再看看会宁县的财政状况。1977年至 2006年全县财政总支出为201934万元，而县本级财政总收入仅为17754万元。说明会宁县是一个典型的“花钱靠上级”的县。这期间全县教育总支出为75654万元，是县本级财政总收入的4.26倍，占全县财政总支出的36％以上。由此可以看出，会宁县财政非常困难，教育支出超出了县财政负担能力，挤占了其他事业发展所需经费。

“因教返贫”矛盾重重

作为高考“状元县”的会宁出现的上述情况，演化出了一系列的矛盾，不得不加以思考。

其一，高校的高额收费标准与农民收入低下之间的矛盾。上学贵、上学难的问题，在农村义务教育这个层面上，由于国家采取了免除政策，已经得到了根本解决。经过这个阶段的休养生息和简单积累，孩子在进入高中阶段的供给问题也不会太大。现在的问题集中在上大学的环节上。

据报道，日本是世界上教育消费最高的国家，培养一名大学生每年要花费11万元人民币,在中国则大约需要1万元人民币。但日本的人均GDP是3.1万美元,中国还不到2000美元。从支付比例看，日本支付 11万元仅相当于中国支付3550元。这说明，从支付能力看，中国现阶段一个大学生每年的支出是世界最高的3倍。这足以说明，高等院校的收费标准，在现阶段大大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支付能力。会宁县农民的支付能力与全国人的支付能力、与城市人的支付能力、与较富裕地区人的支付能力相比，悬殊就更大了。

其二，高考“独木桥”与跳出“农门”成本之间的矛盾。在国家来说，高考制度和高等教育是提高国民素质、培养人才、选拔人才的重要渠道和途径。对人民群众来说，是改变命运的阶梯。对十年九旱的会宁的农民来说，他们考虑得更为实际、更为重要的是走出贫困的会宁，跳出“农门”，吃上“皇粮”。家长的苦供、学生的苦读、亲朋的苦帮，都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而且有不少的人通过上大学实现了这个梦想。这样的信息在会宁不断传播、爆炸，使会宁人对高考上大学的依赖心理就愈来愈浓烈。所以，供孩子上大学，是不惜代价的。就这样，大家都挤上了这座“独木桥”。然而，随着教育领域市场化的凸显，使会宁农民挤这座“独木桥”的成本越来越高。所以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因教致贫”、“因教返贫”的现象。

其三，助学贷款与偿还能力之间的矛盾。会宁县农民近年来教育负担重的问题，引起了各级、各界的重视和关注。会宁县在各方面经费吃紧的情况下，2006年筹集了12万元，按每人1000元，仅能解决 120名左右学生的燃眉之急。据统计，近年来省内外各界资助会宁教育经费4100万元，解决了少数特别优秀的学子的部分困难。尽管各方面都尽了最大努力，但对于每年1亿多元的需求来讲，还只是“杯水车薪”。

助学贷款是国家解决贫困家庭学生上大学经费困难的主要政策和手段。目前，这一政策落实的情况很不尽如人意。有的高校没有开办助学贷款。据有关方面提供的数字，取得国家助学贷款支持的农家大学生占其总数的20%左右。作为国家助学贷款补充的生源地助学贷款发放情况也不容乐观。据调查，会宁只有农业银行一家开办生源地助学贷款业务，但由于助学贷款优惠配套政策不到位，限制性条款多，期限不合理等原因，学生及其家长不乐意接受。2000年至2005年，全县农业银行共累计发放助学贷款2531万元。在这种情况下，临近高校报到期限，为了不误学期，大部分学生家庭都向当地农村信用社申请贷款，但由于财政贴息等政策不到位，且期限短、利率高，加重了学生家庭的经济负担。

助学贷款发放政策落不到实处的问题，是各方面协调不够，工作不到位的问题。只要各方面加强协调配合，工作做好了，情况是会得到改善的。值得特别注意的是，助学贷款与学生及其家庭的偿还能力之间的矛盾很突出。对于给贫困家庭和学生发放助学贷款与偿还能力之间的矛盾，用老百姓的话讲就是“拿着棍子打狼，双方都害怕”。即：不良贷款数量不断增加，银行怕；背上更加沉重的债务包袱，学生家庭怕。

教育村镇银行是长效之举

农家子弟没钱上大学或“因教致贫”、“因教返贫”，不仅给当地老百姓自身带来沉重负担，而且已经成为影响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问题。要解决这个关乎民生的重要问题，光靠一时半会的帮扶济困，虽能雪中送炭，但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对此，除了加大财政助学帮扶力度，减轻贫困地区学生上大学的经济负担；充分发挥会宁的“会师圣地”、“教育强县”的优势，争取社会各方面对会宁教育的关心和支持；调整教育发展思路，引导学生读技校等走多元化成才之路外，笔者认为可以创办教育村镇银行，从根本上解决贫困学生上不起学的问题。

近年来助学贷款的开展，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一些贫困地区学生上大学难的问题，但其单一性和不平衡性已经暴露出很多问题，远不能适应现阶段教育费用日益增长的需要。要全面有效解决贫困农村家庭子女上大学所需费用，我们认为利用国家出台的调整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在会宁建立一家专门为考上大学的学生提供生源地助学贷款的教育村镇银行方是长效之举。

主要理由：一是会宁是一个教育强县，教育在会宁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建立教育村镇银行，符合国家政策，一方面有利于填补贫困地区农村金融服务的空白，另一方面还能及时解决农家子弟上大学 “举债无门”的问题。同时，组建村镇银行正当其时，目前已在全国六个省市进行试点，甘肃列为其中，会宁又是甘肃的试点地区，各方面条件都比较有利。此举的实施一定会得到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全体人民的鼎力支持。

二是在会宁农村家庭，教育支出不仅直接加大了其经济负担，而且影响着当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建立教育村镇银行，既能便民惠民，有效解决贫困家庭孩子上大学的问题，又会给贫困家庭实现扩大再生产提供机会，有利于帮助贫困地区农民腾出有限的资金开展新农村建设。

三是建立教育村镇银行有可靠的资金来源和广泛优质的客户群，并将随着会宁经济的发展和会宁学子的成才实现良性循环。其基本思路是：在筹建过程中：寻求国有银行作为发起人，通过广泛吸收居民储蓄存款，鼓励所有农村家庭在学生享受义务教育期间提前储备孩子上大学的费用，动员会宁籍在外地创业人员存款，将国家、省、市、县对会宁教育的所有经费投入和部分学校经费都开户存入教育村镇银行；如果资金还不足，还可由发起银行申请使用中央银行再贷款等途径解决上大学的贷款需求。在资金运用方面：凡能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会宁学生，都有条件在教育村镇银行贷款，其数额能保证大学4至5年内所需的费用。

据初步测算，会宁县每年在读的大中专学生有 15000名左右，其中90%的学生需要贷款，每年新增贷款约在1.5亿元左右。以4年为一个周转期,贷款规模在8亿元左右就基本可以解决会宁贫困学子上学难的问题。如果在此期间，国家对助学贷款的贴息等优惠政策到位，前4年教育村镇银行可实现微利，而从第5年开始，随着大量贷款和利息的归还，教育村镇银行就会全面实现盈利。可谓是“双赢”。

从根本上遏制目前已经出现的“因教致贫”、“因教返贫”的问题，使贫困地区在文化水平不断提高的同时，生活不断改善，逐步缩小与发达地区的差距，同较富裕地区的人一同享受到改革的实惠，为加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和构建和谐社会创造条件。（作者系中国银监会甘肃监管局局长）

《人民论坛》 (2007-06-15)

支持你加分  

顶一个先  

呵呵，找个机会...  

哈哈,顶你了哦.  

好帖子，要顶！

好啊，，不错、、、、  

#无语  

长时间没来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