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县”会宁的高考改革焦虑 - 『会宁教育』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会宁位于甘肃省中部，白银市南端，人口58万。自古民风淳朴，文风昌盛，有崇文修德、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仅明清两代就考取进士20名、文武举人113人，贡生396人。改革开放以来，历届县委、县政府大力实施“科教兴县”战略，走出了一条贫困地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办教育的路子。自恢复高考制度以来，累计向全国各大中专院校输送优秀毕业生三万多名，其中获硕士以上学位的1000余人，仅北京中关村高科技园区就有240多名会宁学子，赢得了“状元故里、博士之乡”的美誉。

一笔精彩的教育投资账

从靖远县出发，车至郭城驿，苍茫而贫瘠的会宁大地便显现在了我的眼前。道路两边的庄稼地在冬季的寒风中裸露着泥土，与光秃秃重叠着的山梁一起，在沧桑中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偶尔出现在视野中的那一个个古朴的小山村，被炊烟笼罩着，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响。如此贫脊的一片土地，怎会走出那么多的“状元”，近而被称为“状元之乡”？会宁是国务院和甘肃省确定的重点扶贫县之一，自然条件严酷，十年九旱，资源匮乏，经济欠发达。2002年，会宁县级财政收入只有2291万，财政自给率不足11％，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1200多元，人均产粮不足500公斤。这样一个穷县，教育的摊子又很大，全县全部财政收入还不够教育一家的经费。目前，会宁共有多类学校643所，在校学生高达16.4万余人，在职教职工2740多人。全县学校占地面积445万平方米，生均占地面积27.6万平方米；校舍建筑总面积55万平方米，生均校舍3.4平方米。这在如此贫穷之地已经很是“阔绰”了。是什么让会宁人如此重视教育？在县教育局简陋的办公室里，记者采访了教育局的高局长。高局长50多岁，两鬓斑白，提到会宁教育，他的表情中洋溢出了掩饰不住的兴奋，接着他有些激动地向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会宁向全国大中专院校输送了三万多名优秀毕业生。据了解，现在这三万多人大多数已在外地参加工作，他们将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不可估量。反过来，如果会宁没能将这三万多人输送至外地，还生活在会宁，那么，这三万多人如今要娶妻生子，少说变成五万了，而这对于会宁土地源的压力不言而喻。高局长说，这笔账并非是只有会宁人才可以算出来的，这三万多人将对家乡会宁做出贡献也不可估量。按常理推算，如果这三万多人每逢年节给家里寄200元钱，对于整个会宁来说就是600万；如果用这600万来救助失学儿童，每个失学儿童按每年花费200元计算，又可使3万多失学儿童重返校园，学习文化。高局长告诉记者，这个数字是非常“保守”的，而这仅仅是会宁当年的那些莘莘学子，为家乡所做贡献的一个非常非常小的“侧面”。有了这种认识，投资变得理所当然。据统计，自1989年以来，会宁县全县共多渠道筹措教育经费近2亿元。会宁人坚信，这2亿元在成为会宁一笔无法估算的精神财富的同时，多年以后，一定会变作20亿元、200亿元、2000亿元。

学生苦学和老师乐教

在短短几天的采访时间里，记者留意到，会宁的广大城乡出现了一种令人寻味的“攀比风”。平时，学生们谈论最多的，不是谁的父母官大钱多，而是哪个学校教风好、学风好、校风好，哪个学生的学习好；教师谈得最多的，不是哪个学校创收多少，而是哪个教师的教学成绩好，哪个教师有忘我的工作精神；社会上人们的谈论话题，并非谁家的物质条件如何，最大的羡慕是谁家的孩子品学兼优，谁家出了几个大学生，有几个硕士、博士。对别人羡慕就是自己的向往和追求，追求自然又进一步促成了竞争。会宁县二中是一座再也普通不过的校园，弥漫在这里的学风却让记者感动。放学后，教室里课桌的书本仍堆积如山，有几个同学还在争论一些上课时没弄明白的问题。在学校的操场上，随处可见拿着书本自学或是背诵的同学。在一位老师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一间旧教室，大约几十名学生正在那里用煤油炉子做饭。记者的到来，并没有使这些因为家庭贫困而吃不起食堂的学生感到羞涩。一位高三年级的同学告诉记者，他家离县城有60多公里，但为了节约车费，他每学期才回家一次，平时，父母也很少来学校看他，只是带米面干粮来。他每天用煤油炉子自己做饭，可以为家里节约一元多钱的开支，而这对他个人来说也是一种锻炼。根据煤油炉子的数量粗略计算，这间旧教室里少说也有100多名学生平时在这里做饭吃，但大家并没有因此把旧教室弄得乱七八糟，在旧教室的黑板上，记者看到了学生们自发列出的值日表。一个煤油炉子、一个米面箱、一堆书、教室、课堂和宿舍，便成了这些学生的所有生活。李万合是高三级三班的学生，家在掌里乡北山村。他告诉记者，老家十年九旱，有时田里种庄稼连种子也收不回来，父母都是农民，身体都不好。他上小学五年级时，因为父亲病了，家里要给父亲看病，于是，便有了他和妹妹抓阄上学的难忘经历：那是一个雨天，父亲将他和妹妹叫到了一起，把两个写了字的纸条放在了家里的那张小圆桌上。父亲说：“听之由命吧，谁抓上了继续上学的纸条谁就上学，抓上停止上的纸条就别怪爸爸了……”妹妹将手伸了过去，但抓到的却是停止上学的纸条，妹妹哭了……今年，才16岁的妹妹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为了供他这个当哥哥的上学，不得不去外地打工。告别二中记者来到了会宁县侯川乡初级中学，采访了那里的一位老师曹建勋。曹建勋2001年毕业于甘肃联合大学，2002年到侯川乡初级中学，教初一、二年级代数、几何，还教初三化学。2003年被白银市评为“优秀班主任”。但面对记者的采访，他却显得很不自在：“没啥可说的，就是没啥可说的。”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遍。在一旁的何校长告诉记者，曹建勋虽只拿260元的工资，但对教学却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大学毕业后，曹建勋曾在青海青藏铁路实验站工作了近一年时间，但他却辞掉了这份工作，回到家乡侯川乡初级中学教学。谈到这点，他显得很平静：“我爱这行呗，能为家乡的孩子们教书让他们考上大学我高兴！”曹建勋的父亲曾在侯川乡初级中学当过8年民办教师，后来当了村支书。曹建勋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家人为给母亲看病，几乎花了所有的钱。曹建勋上学主要靠哥哥接济，但他上大学的那一年，哥哥开着新买不久的农用车拉运蔬菜，出了事故，他永远也忘不了一个村子的人坐在他家的土炕上，你十元他八元，为他凑学费时的情形。正是这个原因，他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总觉得心里不蹋实。他说：“二百多元钱，在我们这里其实够用了，我们这地方穷，外地的教师不愿来这里，只有我们自己了……”

家长苦供背后的信念与精神

在会宁，各级党政领导、社会各界、广大人民群众历来十分重视教育，关心支持教育事业的发展，这是会宁教育一种独有的现象，也是会宁教育的精神所在。“我把什么都供娃娃上学了！”离开二中来到侯川乡侯川村张珍的家，张珍这样对记者说，“以前搞计划生育咱没弄好，一生就生了四个娃，现在这些娃都长大了，上学了，一年光学费就得千把块，苦死人了。”他家每人平均不到一亩田，今年因为天旱，田里的收成加起来不足2000元。他把政府每年给他的农业贷款都花在了学生身上，这笔钱累计有4000元之多，他说自己这辈子是还不起了，等以后孩子们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再还。他家有5间土坯房，两间租给了侯川乡初级中学的学生，每学期收入100元。他家的墙上贴满了学生得来的奖状，因为贴不下了，还撕掉了些，他说，那些奖状是孩子们给他这么多年苦死苦活的最好回报。记者看到，他家的土炕上铺的是碎布片儿拼在一起做成的棉被，屋子的后墙已裂了一个指头宽的缝子。张珍告诉记者，去年冬天为了省点钱，他家整整一个冬天都没有生火取暖，气温低得和外面没什么区别。但他很乐观，说穷有穷的快乐，最冷的那段时间，有个亲戚送给他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他在屋顶架了根天线，收到了中央一台和甘肃台的节目。他说，娃们学习之余可以看看电视了，也不用每天去邻居家里看了，一家人挤在一起，一个人就是一个“暖气片”，屋子里也就不冷了。谈话间，他的小儿子进门来了，对记者笑了笑，便有些羞涩地出门去了。他说：“我几个娃学习都好，都是班里的一二名，想从学校里抽也抽不下来。等再过些年，他们都考上了大学，别人就不像现在这么看待我老张了。日子要过，学生要供，苦当然要受，我就不信没有苦尽甘来的时候，我老张这辈子人就得这么活下去了！”当谈及穷山沟里出了“土博士”、“洋博士”（如：清华大学博士生导师曹树良，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柴彦威，中国农业大学博士生导师崔胜等等）时，张珍和每一个会宁人一样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