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地
回民支队战士非常喜欢这些晚上还尿炕的“小八路”。被纠缠不过,马本斋把军帽一甩,绷着脸说:“你们这些捣蛋鬼,老子的秃头有什么好看?”
和很多以战斗故事为主的老电影相比,《小兵张嘎》更大程度上是一个孩子成长的故事。像“张嘎”一样,抗日战争中,中国的很多孩子都是在战火中度过了童年。
在北京西郊的一间寓所里,记者就见到了这样一位在战斗中成长的老战士,当年被吕正操称为“小英雄”的78岁的回民支队老队员刘进。
刘进是河北安国人,那是著名的武术之乡。1938年春,刘进和近30名会武术的同学,被拉到安平县回民支队驻地慰问演出,表演了单拳、双拳、三节棍等节目,还集体演唱了昆曲《林冲夜奔》和岳飞的《满江红》。“来看我们表演的还有专程前来了解八路军在敌后抗战情况的美国记者,他们边看边议论,还拍了许多照片和电影镜头。”刘进回忆说,“吕正操司令员看完后非常高兴地说,你们表演得很好,基本功真不错,很有精气神。第二天他又专门派人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小英雄’,落款是‘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赠’。”
这次参观部队的经历让孩子们开了眼界,大家都想参军,但是年龄太小,事先又没有和家长商量,便被校长一个不留地全数带回家。
1939年,日本人占领了安国。“这时,回民支队派丁溪野阿訇悄悄潜入我们村,来接我们参军。消息传开,我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当夜要出发,各家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准备。家长都是含着泪水送别小战士们的,行装破了,妈妈给补一补,换上一双跟脚的布鞋,带上两块路上吃的干粮,再加上一些急需的用品,找一块结实的包袱皮包住缠在腰上,又是行装,又可当腰带。这样,刘进等30个人,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十二三岁,在50多岁的校长刘仁圃的带领下,来到回民支队,参加了抗战剧社。
战士们称抗战剧社是“咱们的儿童团”。大家都非常喜欢这些晚上还尿炕的“小八路”。马本斋平时非常严肃,但只要和剧社里的孩子在一起,就立刻温和起来。一些顽皮的小鬼,和司令员打球、逗闹,有时还故意让司令员摘帽子。被纠缠不过,马本斋把军帽一甩,绷着脸说:“你们这些捣蛋鬼,老子的秃头有什么好看?”自己随即大笑。
刘进还记得这样一件趣事:1941年秋季,剧社来到滹沱河北岸的一个村子,房东的一只公鸡看见他们,就大声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然后领着一群母鸡跑到屋子里去了。原来,鬼子常来这里扫荡,抓老乡的鸡吃。这以后,只要看到穿军装的,公鸡就会带着母鸡躲起来。
剧社每到一个地方,就向老乡家借演出用的道具,并通知老乡晚上看戏,宣传抗日的道理和主张。不少老百姓纷纷报名参加回民支队。部队发展壮大很快,一个班里十几个人只有几支枪,有的战士只能佩带大刀和手榴弹。剧社早出晚归,活动了4个多月,每天步行几十里,通过宣传动员搞到枪支100多支,使部队的武器得到补充。马本斋高兴地说:“小鬼们辛苦了,别看人小,能办大事,就是打个大胜仗,也不一定能搞到这么多枪呀,给小鬼们买点糖和花生吃。”
那时生活很苦,冬天没有蔬菜,小队员就和群众一块儿吃点发酸发臭的腌树叶;粮食紧张,有时原粮来不及加工,就煮麦粒儿和高粱籽、黑豆。转移过河时,衣服湿了像铁一样,只能用锤子把冰敲下来。剧社的老炊事员孔宪增背着棵冻得硬邦邦的大白菜,看着小鬼们饿得实在可怜,就把白菜分成小块给他们吃。“那时吃上几口,觉得比平时吃的熟肉和馒头还香。”在平原遇上敌人扫荡,几乎天天夜行军,大家都不堪劳累,有时人困马乏,边走边做梦,前边的人站住了,后边的人还迷迷糊糊地往前闯,有的人前面拐了弯,后面的人还直着往前走,就失去了联络。
刘进说,在冀中平原坚持平原游击战的军民有两大创举,一是改造地形,二是“打狗运动”。党政军民齐心合力日夜奋战,短时间里在广阔的平原上挖掘了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村村乡乡通连、能通行人员车辆的交通沟,沿沟上做了掩体,可以随时和敌人战斗。由于斗争环境日益艰苦,我军多在夜间活动,犬吠会给敌人报警,因此小队员们深入群众,动员老乡主动打狗。
剧社的大量宣传活动引起了敌人的注意,1940年3月底4月初,“大扫荡”开始了。剧社随主力部队行动,以容城县为轴心,开展了“推磨战”———“有时候敌人走了我们到,或者我们刚走敌人就到,说不清楚谁在追谁”。环境虽然危险,剧社演出仍然十分活跃。“我们抓紧一切时间演戏、唱歌、跳舞,群众第一次看到正规的八路军,非常激动。”
刘进回忆说:“后来,敌人计划分兵两路合击。我们识破了敌人的阴谋,决定全军躲入白洋淀。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大作,大家分乘200多只帆船钻入白洋淀深处隐蔽起来。鬼子追来追去,以为会抓到我们的主力,结果又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