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校长刘子卿
文·陈懒人
提及小学生活，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这么多年在外，几乎不怎么去认真思考曾经的日子。转眼间，时间把一只脚留在08年，另一只脚正向09年的门槛迈进。
和往常一样，每当过节我总会给家里打电话，问候大（会宁的一些地方，一些年龄阶段的人把爸爸叫“大”）妈！我们是农村人，从不说祝福你新年新气象、新年财源滚滚……之类的客套话，打通电话就问问他们最近身体好的没，我妈的药按时吃的没，我那个调皮的小侄子是不是最近干了坏事之类的……可是昨晚大在电话里用那种急促和迫切的声音告诉我，刘老师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癌症！让我一定要去看看，同时转达我对他的问候。
刘老师就是我的小学校长刘子卿，从我踏进小学的门，他就是我们万岔小学的校长，在我大学的时代，他仍然是小学的校长。
小学的时期，他给我的印象是那种高大的男人，说话声音很洪亮，和大多数山里人的脸一样，由于常年的风吹日晒，显得红扑扑。两只眼睛很大很圆，但就是盛不住泪水，因为他一生气就会流泪，这并不是哭的表现，而是一种现象，或许是生理反应吧！
可是所有的一切回忆都被昨晚医院里的一幕打破了，从大打电话到我出现在医院，没有超过一个小时。走在兰州陆军总院高大的住院楼里，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伤心？不是，绝对不是伤心，这么多年在外，我已经没了伤心的感觉；急迫？也不是，我只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员，从我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就是我们村里小学的老师了，我今年都25岁了，25年的时光有多少人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孩子走进小学那扇钢筋焊的铁大门，又有多少人以一个小学毕业生的身份离开了……我不知道；难道是父子的那种情怀吗？不是，他姓刘我姓陈……我此刻宁愿相信别人说的是假话，是那种医院为了赚钱给病人以及家属的谎言，因此得癌症的假的！
心里的一种感觉让人平静不下来，我和他的大儿子，也是我的初中高中同学，轻手轻脚地走到24小时监控的病室门前，从模糊的厚玻璃里看过去，一个人坐在床上，在不停的咳嗽，就是那种想咳嗽但是又没有力气咳，但是不得不咳的那种情况！我把脸几乎贴在了玻璃上，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由于咳嗽而前后慢慢晃动，站在一旁的护士不停地换药和用卫生纸给擦嘴……他，就是我的老师刘子卿。
晚上我和他儿子聊了很多，小时候是怎么在一起瞒着老师干坏事、小学是怎么逃学的、初中那会和同学一起翻墙过去偷着拔庄湾人的葱……回想了小学和初中的很多同学，小学和初中那会的同学就是好，一起只是为了玩，为了干一些坏事，见面的招呼先是相互骂仗，然后才真心的问候，但就是这种骂仗和问候，只有在那时的同学身上才能找见，也是人一辈子最思念的，好长时间过去了，就像和他们在一起痛痛快快的骂一次仗，说一些“下流话”，现在都大学毕业了，城市人之间的那些客气和客套以及抽动肌肉的微笑，每天都在翻来覆去的做，但就是没有了那种真诚！此刻我也就能想通了城市人为什么只有金钱关系的缘故——拥有了钱、拥有了房、拥有了汽车，丢失了一样东西，即真诚！其实人性中那些最为美好的东西被各种各样的形式湮灭的早已不见踪影！
不管怎么谈，我们始终还离不开老师的病。现在准确的说就是食道癌！
我的同学用颤抖的手模仿着手术后割除的器官长度，“53毫米，应该就是这么长！”
食道癌，此刻我想起更多的是乡村老师们的那些生活！
我们的小学在一个山脚下，除过赵老师离学校比较近之外，别的老师都离校远，因此中午是没有办法回去吃饭的！当然大多数学生也是！
现在记忆最为深刻的就是那会的老师在夏天聚在房子里一起喝茶的情景！大多数会宁人都有喝“灌灌茶”（把茶叶房子一个小铁罐里，倒上水，然后放在火上，让水煮茶叶！人们就喝那种茶叶汤）的习惯，在那些贫苦的地区，早晨喝茶和城市人的早餐是想当的！喝茶的时候同时吃一些馍馍，一般是馒头、烙饼之类。有些是谷面的、有些是小麦面的、有些是荞面的……
每当中午，小学的那五位老师就坐在一个房子里，一起架起柴火，熬灌灌茶喝，几乎每天如此，月月一样！
这就是那里乡村老师的生活，他们或许不知道人民教育为人民这句话，可事实胜于雄辩！
天长日久的吃喝不当，导致食道发炎，进而演变成癌症就不足为奇了！可对每个人来说那就是生命的悲剧！
度过三天三夜的医院监护期，今天早晨刘老师到了住院室，我们都可以看一眼了，并不是像书里描写的那样，所有的学生都拿着花，站成一排，都流着泪在等老师的出来……此刻只有我一个学生在他的上边，我进去的时候向他点头，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我，我们相互再一次点头，当我走到床边的时候，他叫着我的乳名让我坐下……
他的身体极度虚弱，在七天之内是不能喝水和吃任何食物的！身体所有的需求是同时打吊针的方式让他满足，我进去的时候是打一瓶氨基酸，此刻刘老师的胳膊出现的酸痛，因为打营养类的药物就会出现这个情况，他伸出右手，想去抚摸一下左胳膊，我看出了，就过去给他按摩左胳膊，他咬着牙，对我说：“把我疼死了，这药怎么这么的疼？”……
过了一会他想在床上坐回，当我用胳膊揽着他的肩膀，帮他往起来坐的时候，才发现老师虚弱的……此刻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不过他还是坐起来了，骨子里的那股汉子气还是很大的，尽管起来的过程中，刀口的疼痛让他的脸更加黑了！然后我给他梳头，他还叫我用手给他挠，他说感到很痒的！
……
2008年最后的几天是刘老师最为痛苦的日子，今天已经是2009年的第一天了，我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如此的苍白，甚至是多余！真心的祝愿他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病床上的他仍然是我们村子里的小学校长！
学生：陈旭彪
2009-1-1-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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