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趣话：荞面灯盏“寻蚰蜒”



其实，中国人的“元宵节”共有三个，即：上元、中元和下元。上元节正月十五是天帝的生日，是天上人间的狂欢节；中元节七月十五是鬼节，传说所有的鬼放假一天，可以纵情享受人间的供祭；下元节十月十五是水官的生日，“俗传水宫解厄之辰，亦有持斋诵经者。”“上元祭天官，中元祭地官，下元祭水官。”是中国人传承已久的习俗。而后来人们一般说的“元宵节”单指农历正月十五的“上元佳节”了。

大家都知道元宵节是灯节，灯会庙会，耍师舞龙，吃汤圆，放烟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主要是为了在天帝生日这天，趁着天帝和神仙们高兴，多弄出点红火热闹的动静来赢得天上的赐福，整个元宵节活动的宗旨就在于此。

而我下面要说的这个“家庭小灯会”，在元宵节也可谓别开生面，充满温馨，且具有一定的科学意义。

记得小时候，每到正月十五日，家家户户都要用荞面捏成生肖灯盏。家里的人有几种属相，就捏几种灯盏，每人一盏，大小不一，精致程度也不同，完全取决于个人的讲究和技巧了。当然，除了生肖灯盏，更多的是圆形的普通灯盏，这种灯盏谁都可以随便点、吃。每盏属相灯的背部正中都有一个圆圆的小窝或者一个小碗凸出于外，这就是盛放灯油的“油碗”，说白了就是属相动物背着一个油碗的荞面塑像。生肖灯盏蒸熟以后，先要放在锅台或面板上冷却固形，等天黑了才能点亮。点灯的程序是：先找一根取了头的火柴棍，缠上干净的新棉花，这就是灯芯。然后将灯芯紧紧插入油碗底部，顺着灯芯向油碗灌注胡麻油。最后点燃灯芯，灯盏就亮起来了。

元宵节夜幕降临伊始，孩子们迫不急待地点亮灯盏，跟在爷爷的背后前往各个屋子去寻找蚰蜒。

“寻蚰蜒噢，寻蚰蜒噢……”

爷爷先把灯盏凑近一个孩子的耳朵旁，煞有介事地说：

“蚰蜒哪儿去了？蚰蜒哪儿去了？蚰蜒没有跑进耳朵里吧？”

其他孩子异口同声回答：“蚰蜒没有在耳朵里，估计跑到别处去了，再找找吧。”

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大家都照着这个步骤互相问答一番。

“蚰蜒哪儿去了？蚰蜒哪儿去了？蚰蜒没有在屋子里吧？”

“蚰蜒已经出去了，已经跑到大门外面了。大家跺跺脚送送吧。”

于是大家在原地踏步，不敢乱走动。因为爷爷事先说了，怕乱走踩死逃跑的蚰蜒，其他的会回头来报仇的，报仇的方法就是趁你睡着时钻到你的耳朵里，把你的脑髓吃干。

大家于是持灯走出大门。为了防止个别的蚰蜒跑到大门外的其他地方，也可以在你认为可疑的地方重复上述“寻蚰蜒”的程序。

据说有一个小孩，拿着灯盏跑到他家的草窖“寻蚰蜒”，不小心绊倒，引起了一场小火灾，害得大家紧紧张张先扑火。

“爷爷！蚰蜒最后跑哪儿去了？家家都不要它们，它们怎么办呢？”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问。

爷爷说：“蚰蜒上蜈蚣岭了，那儿是它们的老家。蜈蚣是它们的大王。”

“那蜈蚣岭在哪儿呀？”

“爷爷怎么知道？爷爷又没去过。”

赶走蚰蜒之后，大家把自己的灯盏摆到一起，看谁的亮得最久，最久的主人被认为即有好运气，又会得长寿。

等灯灭了，大家就吃掉各自的灯盏。有的从头吃起，有的从尾吃起，有的从油碗吃起。荞面灯盏吃起来很甜，而最香的地方是灯盏油碗被烤焦的部位。有淘气的小孩总是抢吃别人的油碗，以致于发生争吵和打架的事。

据老人们说，“寻蚰蜒”是祖先传下来的重要活动。活动的来历，据说在蚰蜒偏多的地方，有小孩子睡着时，蚰蜒偷偷钻进了耳朵。又有人发现蚰蜒喜欢向有油烟和香味的地方聚集，就给这种虫子取名为“油烟”（蚰蜒），于是在小孩子的头部点一盏青油灯，蚰蜒果然被引诱出来了。

这样说来，元宵节的“寻蚰蜒”其实是一种古老的驱虫活动，“点灯盏”、“熏油烟”、“寻蚰蜒”，办法很土，却非常科学，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令人敬佩！至于以灯亮时间的长短来预示运气或寿命的说法，毕竟是一种安慰心理的迷信。中国文化总是在精华中掺杂一点点糟粕，而这糟粕其实也很可爱。

据明代陆容《菽园杂记》记载，有人被蚰蜒钻入耳中，头痛难受，无计可施。一天午饭时，他枕案而睡，正好头旁有一盘鸡肉。他在梦中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东西从鼻子中出来，一看，原来蚰蜒已经在鸡肉上。从那以后，他周围的人都用鸡肉来对治蚰蜒入耳。《医心方》中有好多“治蚰蜒入耳方”，比如灌油、枕胡麻枕头、灌桃叶汁、“铜器近耳边”等等，稍稍琢磨一下，其实最好的办法还是点青油灯盏。这使我想到，元宵节的“寻蚰蜒”绝不仅仅是一种追求热闹的娱乐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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