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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日记（灾区日记之一） (2008-05-22 23:26:34)

标签：随笔

    我们去甘肃，因为她是这次大灾难中被忽略了的地方……

                                             ----题记
    五月二十二日，北京到兰州。                                    
    只睡了几个小时，早上起来，一大堆事儿等着。疯狂采购，换电脑电池，买相机，买帐篷，睡袋，药品，,手电筒，口罩……太多需要的东西。后来我犹豫在三，还是考虑把它们压缩到一个双肩包里，打车拐了个弯，把另一个箱子半道扔给我外甥女儿。因为对灾区的情况不了解，还是轻装上阵比较划算。电脑是比较讨厌的东西，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咬咬牙，我还是减掉了三分之一的东西，说什么我也不能把自己当驴。
     下午一点，到了作协。看到作协的兄弟们又给每个人准备了一大堆东西。好多物品都重复了。算了，还是带着吧，到了灾区，把多余的东西给灾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甘肃小队共八个人，居然碰到春树，她还那么酷，叼着烟戴着墨镜，走哪儿都借打火机，瞅着比我还像坏人。八零后看来也长大了，有共赴国难的意思。
     作协的第一批人前天奔四川去了。我们这些人兵分两路。一路奔陕西，一路奔甘肃。为了不给当地添麻烦，所有费用都由作协承担。据说我们还没有动，作协已经先把十万块钱经费汇给了甘肃作协。
     下午一点半，铁姐姐和金书记过来给大家送行。
     下午三点五十，飞机起飞……
     六点三十分，到达兰州。往下一看，都是寸草不升的荒山，残阳如血之下，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坡，显得悲壮而苍凉。
     晚上九点，开会，大家听取当地作协的情况汇报。看来，情况要比想象得还要糟糕一些。具体怎么行动，是不是要继续赶到文县，还要等到了陇南再定。
    甘肃作协准备了两台尼桑越野车，一台本田SUV（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车况好像一般。这么艰苦的旅途，还是有些让人担心。
    明天要早起赶路，不多写了。（待续）

陇南日记（灾区日记之二） (2008-05-26 00:00:56)

标签：随笔

    五月二十三日，兰州到陇南。沿途都是绵绵的黄土，缺少绿意。直到过了天水，植被才丰富起来。越往南，似乎山水渐渐清秀，仿佛有了一点四川的感觉。郁郁葱葱的绿叶，铺满了大地和山峰。夕阳满天，山河美好。
途中经过天水，看到沿街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地震棚。这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灾区的气氛。我们去饭店吃饭，好多地方都不开业。
    这次兰州方面的接待人员里，居然碰到了十五年前的作家朋友马步生。刚开始见面，我没有认出他来，他也没认出我。吃饭的时候坐到一起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才直拍大腿，惭愧不已。我没认出他来，是因为他吃羊肉吃的越长越像新疆人。这老兄当年在鲁迅文学院上高研班的时候，看着可没有现在这么健壮。马老兄据说这次地震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睡觉。她老婆尖叫着问他怎么了。这哥们儿一歪脑袋说：地震了！然后翻了个身接着睡。嘴里含糊不清地叨咕一句，说：没事儿，要是大地震，跑也来不及了。
    下午，继续向陇南市进发。途中发生了短暂的交通阻塞。一辆救灾的军用卡车发生了车祸。驾驶楼已经完全压扁，估计有人员伤亡。
晚上九点到了陇南市武都区，接待我们的文联主席姓毛，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大伙儿管他叫“毛主席”。
    摸黑在一个学校操场上支起了九顶帐篷，大家总算安营扎寨。作协创联部的孙主任腰不舒服，怕睡在地上着凉，就去车里蜷了一宿。帐篷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晚上睡不着觉，有蚊虫飞进来。我觉得里面闷热难耐，就把头伸出了帐外，点了两根烟当蚊香。抬头一看，天上隐隐可以看到星星。
    奇怪的是，感觉这里的气氛比天水似乎还要松驰一些。
    在帐篷里睡觉不怎么舒服，我最后一次在野外睡觉，还是二十几年前在神农架原始森林。我跟江新华在雪地里，点了一堆火，那时候没有帐篷，只有一个睡袋。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我们俩个轮流站岗，轮流睡觉。居然在一片悬崖下面，熬到天亮。想一想，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说真的，途中我们并没有强烈地感觉到灾区的气氛。但据当地的人说，甘肃全省倒了五十万间房屋，八十万间房受损。主要灾害发生在山区，越高的地方震得越厉害。因为山上农民的房子多是土木结构，所以人员伤亡并不大。
    到目前为止，跟我想象灾区的样子还有一些差别，我觉得灾害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样严重。
    但是，当地的人跟我们说，你们去山上看看就知道了。
明天要上山，但是天似乎已经快亮了。在外面睡，睡不踏实。昏昏沉沉中，恍忽睡去……（待续）

陇南日记（灾区日记之三） (2008-05-27 00:19:07)

标签：随笔

    二十四号起床后，拍了一些照片。
    说实话，刚开始到这儿我感觉灾区的气氛并不重，跟我想象的有比较大的出入。感觉这里的人们都很淡定从容，气氛甚至都没有天水市凝重。但是今天的一次贺家坪之行，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原来，甘肃真正的伤口在大山里，在那些最贫穷的地方……
    甘肃这个地方的受灾情况比较奇特，交通沿线的乡镇看起来都很平静。但是它是内伤。大山深处那些最贫穷的村落，才是甘肃真正的伤口所在。
    下午，车队在文联“毛主席”的陪同下，开上了盘山路。路面状况十分恶劣，到处都有塌掉的砂石黄土。越往山上去，越是那种胳膊肘弯路，车子急掉头的时候，感觉车轮都要悬空。车队扬起的滚滚黄尘，遮住了视线。这条路大多数地方都只能勉强通过一辆汽车，边上就是万丈深渊。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看到全村所有的百姓都站在村口。他们的表情麻木而凝重，大灾之后的人似乎都有一种绝望导致的盲然。在他们的目光下，我们满脸尘土，一身狼狈地从车里钻出来，一瞬间似乎还有一些尴尬。
    贺家坪村的村民在这几年开始改种花椒，人均两千元的收入在甘肃居然算是小康村。好多村民们盖起了新房子，跟从前的穷困相比，他们似乎看到了致富的希望。但是这一切，在五月十二号那天，瞬间结束了。人们的梦想被无情地摧毁。
   村子里到处是残墙断壁，坍塌的房屋埋掉了村民们所有的财产和粮食。好多人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完全变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大批的泥塑般的村民默默地跟在我们身后，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回到村头，作协陈书记情绪激动地跟村民做了一个短暂有力的演讲。他演讲的大概意思是说：我们的民族能从五千年的灾难中延续下来，生存下来，说明了我们中国人的伟大和坚韧……我们不但要继续生存下去，还要建设将来美好的生活。
   好多村民都掉了眼泪，演讲结束后，陈书记代表中国作协把五万元捐款交给了村干部。这些钱对建设一个覆灭了的村庄显得杯水车薪，但是它代表了一种心愿。他让村民们感觉到，他们没有被抛弃……灾民们一无所有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伤痛不是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感同身受的。您丢一个名牌眼镜还心痛半天呢。他们是失去了生命以外的一切东西。你敢想象吗？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都没有了。
   我们离去的时候，有村民给我们跪下了。这沉重的一跪，让我们心生惭愧和惶恐。我们走了，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忘记这些苦难的情形。但是村民们要活下去，他们还将从一无所有中开始……
   我要贴一些照片，把看到的东西真实的记录下来，让更多的人知道真实的情况。不做秀，不往他们的伤口上撒盐，不去消费灾民们的苦难。有北京的朋友在网上问我，你拍灾民是不是对他们的不尊重。我想这完全是小资们的想法吧。说句很实在的话，灾民现在需要的是帐篷和粮食，他们不关心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他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地生存必需的物质和活下去的勇气。您不用强加给他们很多所谓癔想出来的尊严，他们比你懂得自己更需要什么。所以朋友们还是多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吧。
    甘肃这次没有被外界所关注，我想可能有下面几个原因。第一，内伤更不容易被人察觉。甘肃的灾区都在交通不便的地方，人们一走一过感觉不到灾区的气氛。第二，甘肃的人员伤亡比较少，毕竟人命关天，不像四川死亡人数惊人，那么让人震憾。（这与他们的作息时间更改也有一点关系。灾区在五一后改成下午三点上班，这一条救命的规矩无形中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有几所学校全被夷为平地，但是没有人员伤亡，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另外，山上农村的房子都是土木结构，倒塌的时候给了好多人逃命的机会。第三，这次灾害中，据说甘肃的媒体很不靠谱儿。甘肃卫视在大灾后好几天还在播一些歌舞升平的东西，没有把灾害情况及时传达给外界。好多甘肃人自己都不知道本省的灾害有如此的严重，很多灾民对此非常气愤。
    据一些官方的粗略统计，甘肃灾区倒塌房屋五十万间，八十多万房屋受损严重。好多地点因为交通运输极度艰难，救灾物资不能及时运到。好在陇南地区水资源比较丰富，现在的季节还没有严酷到直接危胁生存的地步。
    另外，地震灾害后患也是比较大。很多地方震后造成的山体裂缝和滑坡已经显然不在适合人类居住。那么，深山里毁灾家园的难民们往哪里去？他们如何在风雨中，在贫困和饥苦中撑下去？
    贫穷永远和灾难联系在一起，越穷的地方，越困难的地方，越是有灾害发生。就像刚开始我们看到的一样。也许，灾民脸上的些许麻木和盲然，是一种对自己心灵的保护和遮蔽吧。要不，面对这一切，他们怎么还能有勇气活下去！
    陇南的老百姓非常好，人们都很纯朴，很实在。现在，他们需要帐篷，需要食物！需要做为一个人生存的，最基本的条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