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给家里打电话，询问家里的近况，父亲说：“家里一切都好，就是天旱的越来越厉害了，今年入春已经两个月了，没有下过一场雨，小麦、豆子全都在土里没有发芽，在这样继续下去，人畜饮水就成问题了，因为咱家的三口水窖有两口已经干涸，仅靠一口维持……”，听得出来，父亲语气显得有些焦虑和无奈……正是父亲的这一席话，让我想起了老家的水窖，思绪一下子蔓延开来……提起水窖，顾名思义就是装水的窖，它有别于水井，水井的水源是地下水，而水窖则是收集天上的雨水，水窖，对于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人们来说并不陌生，千百年来，它是人们生活的命脉。在我的老家，至今仍承载着生活之重，传统的水窖由三部分构成：窖台、旱窖、水窖。必须选择土质比较坚硬的地方进行开挖旱窖，窖口直径一般为1米，具体深度也是因人而异，一般的十几米左右吧，挖到最低下都是水窖（水窖要比旱窖大），因为装得水多，挖好之后，就开始打水窖了（有的地方叫夯水窖）打水窖的主要用料就是红胶土。

说起打水窖，不能不提一个人，他就是我的伯父，他是村里村外远近闻名打水窖的匠人，因为水窖打不好会渗水，他打的水窖既结实又耐用，也不渗水，我家的那几口水窖全是他打的，由于那时我还小，只记得，他们把红胶土掉下去后，伯父和父亲就拿着木锤下窖了，具体怎么打我就不得而知了，窖打好之后就在窖台上方用胡基盘窖台了，窖台一般高一米，上面搭些木棒，窖口一般为水桶能上下自如为宜，盘好之后就用粗泥和细泥裹了，这样窖台就盘好了。

当我提起拙笔，掐下这段文字的时候，伯父长眠地下快一年了，当时我在兰州打工，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说：伯父得了肺癌，已经晚期，恐怕所剩之日不多了，让我速来看望，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我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为了见伯父最后一面，第二天我就收拾行李回去了，我去时，伯父半躺在炕上，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眼神充满无助和绝望，很憔悴的样子，我甚至不忍心与他长时间对视，看见我来了，他挣扎着翻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好像有许多话要对侄儿诉说，我的心如刀割一般，已泣不成声，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这时的他已经不能开口说话，第二天中午，伯父就永远闭上了眼睛，离我们而去……写到这里泪水已经迷糊了我的双眼，再也写不下去了……我只有叹息：在死神面前，病魔是如此的无情，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还记得小时候，农业社大场门外的那几口大水窖就排在村子的马路两旁，后随着农业社的瓦解被废弃，窖台早没了，只留下黑乎乎的大窖口敞开着，好像随时准备吞噬着什么！常有牲畜掉下去，李叔家的大黑骡子就是掉在水窖里命丧黄泉的，当小孩不听话，哭着闹时，大人们就说窖里藏有妖魔水怪，专拉不听话的孩子下去，胆小的孩子就不敢哭着闹了，每当天黑我就拽着母亲的衣角，战战兢兢的路过此地……我家那口水窖就在我家门前不远处，大人们不在家时，我不得不成了哪儿的常客，也许是心有阴影的缘故，常在慌忙中挽不紧桶绳，水没打上来，桶倒掉进窖里，害的母亲半天捞不上来，还得去求邻居帮忙，为此，母亲时常责怪我：“干啥都指不住事”！

记得那年大旱，自入春以来，多半年没有下过一场雨，庄稼几乎绝收，据说这是自1953年以来，旱的最严重的一年，大部分人家的水窖都干涸，人畜饮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为解燃眉之急，村民们不得不到五六里地以外的大口井去运水（驴驮人担）该有的用架子车往回拉水，也许是受苦水河的影响，大口井的水是苦的，由于那时我还小，经常跟着父亲，赶着毛驴去驮水（我是帮父亲拉驴的），两头毛驴驮四个水壶，每个水壶装50斤水，父亲还要担两桶，由于运水的人很多，我们要排队等半天才能装好，因此摸夜是常有的事，我们用运回来的水：洗衣服、做饭、喂猪……用这个水做的饭苦中带咸，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我们姊妹几个因为年幼不懂事经常发牢骚。母亲就用开玩笑的口吻开导我们“这样也好，省的我们买盐”……如今，水窖的时代还在延续，水窖还是没有从乡亲们的生活中脱离，只是由过去的红土窖变成了水泥夯底的水泥窖，近几年，还出现了花样繁新的“球形窖”……顺着老家的水窖这条通道，依稀中我仿佛又看到了童年千疮百孔的小村庄、父老乡亲们天旱时绝望的眼神、还有伯父在弥留之际那憔悴的面容，以及许多成长经历中的琐碎记忆……作者：苦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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