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有狼 - 『童年住事』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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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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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1 07:42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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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有狼

　正午有狼：这是一句乡村谚语。往往大人会对正午出门的孩子说这么一句。老人一辈辈说，小辈一辈辈都记着，在红红的日头下，狼没准会出现于村庄附近。正午，狼才会把眼光傲慢地掠过村梁，投向村庄，用耳朵捕捉鸡、猪、狗的气息，伺机出动。
　　正午为什么会有狼呢？奶奶说正午的时候，人乏了，回家了，狗掉着长涎绕着食槽儿，这时候，饿狼就来寻食了。奶奶又说，那时狼多，正午或黄昏时，便能看见狼支棱着耳朵，在梁上探头探脑。如果听见狗咬，就能看见狼在梁上箭一般跑了。孙家的娃娃小的时候，正午在篱笆围成的茅厕里屙屎，忽然叫了一声，庄里的狗如水沸般叫起来。大人跑出房子，只见一匹狼叼着娃娃，向梁上爬去。庄里两条最好的狗———黑黑和灰灰向狼追去；人们拿着镰刀、铁锨，喝斥着，洋脸盆敲得咚咚响，到底，叼着孩子的狼跑不过狗，便把娃娃甩下了，再迟一会，娃就没命了。那以后，娃娃的屁股蛋便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奶奶慢慢地讲着故事，我们听得大气都不敢出。末了，奶奶会补上一句，这些年狼少了，瞅不着了……我无法想象，那狼是怎样在那么多狗的守护下偷蹿进村子的。看着村里那个在狼嘴里活下来，已是一位瘦高男人的他，我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看不见的神秘东西。人们说，狼很凶，可是狼的腰软。大人便给我讲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打狼，狼下?乞求)说，你莫打我的豆腐腰，你莫打我的麻杆腿，就打我的铁脑壳……大人说，打狼要打狼的腰和腿，一镢头过去，狼腰折了，腿断了，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大人说到这儿，我们觉得长了不少精神。狼在我们心中竟没有多可怕了。而在正午或是黄昏，我都会向梁上张望，看有没有狼支棱着耳朵。可是，没有狼，一直都没有发现狼，庄里也再没人说起狼。狼就这么消失了。除非我们要上山摘飘儿(野草莓)、割草或拾柴火时，大人才叮咛在正午前回来。
　　正午有狼。可狼在哪儿呢……
　　冬天时，村子里的人都要去山上割干柴火，这是一件辛苦而又好玩的事。割柴要去大庵上和小庵上，那一年我随父亲一起去割柴。在大庵上，我看着一座座连绵的山，高过我的干柴火，还有扑楞楞惊飞的野鸡、乱蹿的兔子，或者一只奔出的草鹿，在夏季草木丰盛时，这儿是一幅多美的风景啊！割柴时，一个人朝一个方向，一会儿，便能看见刚才还一起往手上啐唾沫挥镰刀的人，东一个，西一个，分散在坡上了。密密的柴火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人在这柴火里，竟显得那么弱小。我割了好一会儿，才割出一个豁口。我想，在上面覆一些草，便是一间能住人的房子了。抬头，看见明亮的天空，暖暖的阳光，匀匀地洒着，这是冬日少有的好天气。还有鹰，这村庄里看不到的大鸟，在天空盘旋着，优雅而高傲。如果刚好是从太阳下掠过，便会把一个硕大的黑影投下来，在你的头顶一闪而过。
　　我起劲地割着柴，却没料到有一只狼，在离我不远处注视着我。
　　我敢认定它是狼，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它的面目，形状与狗没多大的区别，只是嘴巴粗长，耳朵短竖，一身麻灰。我已经跨过了一道小土坎，与其他人有了一定的距离了。而狼就在离我100米处，狼高高在上，眼神冷峻地瞅着我。我惊骇地大叫：狼，狼来了……手中的镰刀高举过头顶，镰刀被太阳折射出的光亮，从狼的头上晃过。随着我的喊声，四面远远近近响起一片声音“狼，打狼……”我转身想跑，可是，脚却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干柴上。我泪眼朦胧地看见，狼的眼神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凶恶，居然是很有意味地盯着我，然后转过头，消失在了干柴草里。父亲与一起上山的人跑到我身边，人们把两把镰刀互磕着，发出金属的锐利响声。这种响声，在正午显得特别强大而刚猛！我在这种刚强的声音中缓过了神，带着哭腔向人们诉说着那狼。父亲抱起我，我在父亲的怀里，大声地哭起来。父亲嘴里喃喃着：孩儿，回来，孩儿，回来了，回来了……(当地的习俗，小孩受到惊吓丢了“魂”，都要这样叫。)
　　大庵上有狼。正午有狼。
　　狼，这个在村里人心目中已被逐渐遗忘的话题，又重新提了起来。我清楚记得，那天晚上，母亲在我朦胧入睡时，给父亲说，“多年都没狼了，娃却碰着了。”父亲跟了一句，“这也好，遇虎遇狼，硬娃儿的性子呢……”我甜甜地进入了梦乡。后来，当伙伴要我讲那天遇见狼的事儿时，感觉很是自豪，我如领袖一般，坐在高高的磨盘上向伙伴炫耀。
　　正午有狼。在有些神秘气息的大庵上，我碰见了狼，我记住了狼冷峻而复杂的眼神。同时，阳光在镰刀上闪耀出的光芒，掠过了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