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窑 - 『童年住事』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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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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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1 07:47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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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窑

　夕阳的余晖穿过崖畔上的杂树林把老窑照得一片斑驳，挂着几片枯叶的枝条上落满了归巢的乌鸦。昔日青绿的苔藓已干成褐色的粉尘，长满院落的蒿草在秋风中婆娑起舞。面对坍塌荒芜的老窑，我思绪万千……
　　小城的东面矗立着一座山，云霭雾漫，花繁草茂，松柏满坡，名曰“药王山”，山上有一座庙和一个农庄，庙是“药王庙”，农庄就是老窑。
　　站在山脚就能望到梯田层层环绕的山腰间那茂密的浓阴中，有人在影影绰绰地晃动。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上走，就会听到崖畔上热情的招呼声。爬上最后一段“之”字形的大慢坡，你一定会惊奇这人间仙境的奇妙。没有垄墁清流，但有一口深水窖把庄子内外浇灌得生机勃勃。不必说门前的石榴树、泡桐树、花椒树、核桃树、梨树、杏树、桂花丛、玫瑰丛在苍松翠柏间高高低低，参差有致；也不必说桃、李、梨、杏、柿子、核桃、石榴、草莓、酸枣、松子，一茬接一茬，永远也吃不完。不必说西瓜、甜瓜、香瓜、脆瓜扯着青绿的秧儿，挺着滚圆的肚儿，任意打开一个都是香甜如蜜，汁水四溢；也不必说各色的青菜、萝卜、西红柿、茄子、辣椒、香椿、小葱以及爬满藤架的黄瓜、苦瓜、丝瓜、葫芦、豆角，脆生生、水灵灵，鲜活极了，顺手摘来，洗切拌炒，再配上一碗金黄诱人的小米汤或是一碗油泼面，那就是最鲜嫩爽口的美味佳肴。不说别的，单是老窑就有无穷的乐趣。
　　老窑的建筑风格是黄土高原上最常见、最普通的那种形式。先在药王爷的腋下选中这块宝地，然后依山势挖凿一个深达10多米的门洞。穿过门洞，豁然开朗。宽敞的庭院中东西南北依次挖凿有六孔窑，从那一道道凿下的印迹就可以想象当年的祖辈们是怎样一锹一镐、一筐一担地把开挖出来的土运到外面，堆放成一个约10亩地大的场院。窑的正面墙壁略凹于自然山体，打磨光滑，粉刷洁白，上半部呈半圆形，安着放射状的窗棂如初升的太阳；下面开一窗一门。前窑住人，冬暖夏凉；后窑堆放粮食杂物。院中有两棵树，一棵桃树、一棵杏树。高高的窑背上长满了艾蒿、酸枣刺、野草莓，还有鸟雀的窝巢、蛇虫的洞穴。每当黎明初显，袅袅的清烟和着晨雾在崖顶飘旋，“吧嗒吧嗒”的风箱声唤醒了沉睡的老窑，有了鹅歌鸡鸣狗吠，有了做早活的乡亲们的信天游悠悠地从崖畔上传来。
　　春天看鹅黄的迎春花嗅着初春的气息绽开在每根枝条上，像刚出生的婴儿依偎在满山翠色中。不要说把盛开的花条挽成花环挂在脖子上炫耀春色，就是掐一枝拿在手中，漫步于山涧小道，便是一道风情万种的景致了。
　　夏日里，满树的石榴花开得像碗口那么大，像簇簇燃烧的火焰，玫瑰的幽香引得蝶飞蜂舞，小巧的铃兰花挂满崖坡，苍翠重叠，因雨而润。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尽情地汲取着日月精华，把自己营养得饱满诱人，光彩夺目。晚饭过后，坐在崖畔纳凉。月亮升起来，松鼠在林间跳跃，萤火虫晶莹剔透，上下翻飞，蛐蛐儿长一声、短一声呼朋引伴。山下的小城灯火点点，同天边的繁星连成一道璀璨的星海，分不清哪是星光，哪是灯光。听着闲逛的后生们唱着“叫一声我的小亲亲”的信天游等待着心爱的姑娘，禁不住心绪飞扬了。
　　秋日的浓雾把山裹住，千沟万壑雾岚云烟相随，时而空灵飘逸，时而缠绵迷蒙，飘飘然竟不知身在何处。倘若有人踏歌而来，你会以为从云端下来了仙人。太阳出来了，万道霞光把岚雾劈成千丝万缕的绸带，便云蒸霞蔚般升腾起另一种壮观的景致。这个季节是大自然最富有、最慷慨的季节。豆麦登场，瓜果遍地，满山流蜜。打麦场上笑语欢歌，追逐雀跃。每当月明风清之夜，就要坐在场院里，依偎在奶奶的怀中，望银河如带，看玉壶光转，听燕呢虫鸣，渐入梦境。每每有细雨飘来，疑为嫦娥思家的眼泪。
　　冬日的药王山寂静了许多。花谢了，草枯了，庄稼收完了，忙碌了一年的农人回家了，只有松柏依然繁茂，爬满山坡的冬麦青青地逼人眼目。老窑热闹了，土炕烧烫了，再煨上一个火盆，炕墙上挂几串小灯笼似的火柿子，一家老小围坐在炕上，丢几把松子、玉米在火盆中炸得“叭叭”作响，红薯烤得焦黄酥软、甜香扑鼻，煮一壶老茶，烫一碗新酒，雾气和欢乐一起在窑内萦绕。叔伯们叼着旱烟袋，咂得“吧嗒吧嗒”，随意聊着天南地北、神仙鬼怪，说得最多的还是让他们世代为之骄傲的药王爷。姑婶们则坐在炕角纳鞋绣花，缝衣做袄，剪贴窗花，唠叨着她们的私房话，等着婆家来娶，娘家来接。任无声的落雪把药王山装扮成一个白眉白须的神仙爷。
　　在经历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沧桑后，老窑老了，老窑的后辈们已搬进了山下窗明几净的大瓦房。他们在创造生活的征途上走进了新时代。
　　离开老窑的时候夜幕已笼照大地，眼前的那一窗窗灯火在渐渐变大、变亮，只觉得眼前一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