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驴儿 - 『童年住事』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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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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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11 07:54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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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驴儿

　年前，在回老家的路上下车买驴肉，一个据说很有名的路边店，大锅正在煮着，喷香。我对此不感兴趣，买驴肉主要是孝敬我爹。我转悠到店铺后面，希望看见大群待杀的驴。其实现在想起来，当时的目的，也不是希望看见大群待杀的驴，不是希望看见那些屠宰的惨象。具体想看见什么，目的是什么，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总之很复杂，反正就是不由自主地去了，却没有看到，我便松了一口气。
　　十年之前，我的世界观社会观人生观大概尚未成熟，对待事物缺乏理性，仅凭感性认识做判断。对驴也是如此。但我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别人越是说什么，我越是喜欢往相反的层面去想。对驴也是一样。那时，印象里几乎所有人对驴都比较反感，认定这是一个好吃懒做、耍奸撒猾、脾气急躁的东西，人们使唤驴的时候不大吝惜，大鞭子猛抽。我很不以为然。那时我想，驴哪点做得不好呢？它拉磨、拉车、耕地、驮粮食、被人骑，并不比牛、马、骡干得少，相比之下，驴简直是个全能冠军，简直是牲口里的出类拔萃者，凭什么反而遭到歧视和虐待？
　　后来很多事实证明，生活往往如此。驴与牛相比，牛比较老实，虽然只会耕地，虽然耕地的效率并不高，虽然吃得还比较多，但牛的性格沉默寡言，因此显得憨厚忠诚，给人的印象很美好，这体现出了性格优势。驴与马相比，马虽然只会拉车，虽然跑得比较快但不够稳，虽然很多时候比较傲慢，但马相貌英俊，躯干挺拔，体态风流，人们也很喜欢它，这体现出了外表优势。而驴，虽然其他牲口能干的它也能干，虽然能干而且还能干得很好很快，虽然干得很好很快还吃得不多，却屡遭白眼之苦和皮鞭之痛，盖因既无好性格，又无好皮囊，看着厌烦，用起来没完，实在是命苦之物。
　　负重耐劳而命苦的牲口，也不单单是驴，牛也是其中之一。牛平时沉默，不声不响，有力气不保留，遇到善良的主人，生活会好一些，但如果主人无良，也非常凄惨。我见过牛掉眼泪，那头瘦骨嶙峋的大牛，误吃了喷洒过农药的桑叶，经受了主人的一顿暴打，慢慢前腿跪地，整个身子伏下去，一大滴泪水盈满眼眶。驴常受委屈，却很少流泪，它似乎天生具有乐观主义精神，无论承受多大痛楚，最多是将皮毛抖一抖，将脖子梗一梗，不服气地大叫几声，之后恢复如常，这样的好心态，才能让它生存下去。
　　从我记事我家一直养着驴，所以总对驴的命运感到愤愤不平，纯粹是独立思考的结果，其中大约也掺杂了一些牢骚情绪。由物及人，又有多少人与驴命运相近呢？听到议论某人，说某人是个“驴脾气”，我就感到亲切，也多少感到一丝悲凉，浑然不觉这是骂人的话。仔细想起来，禀赋“驴脾气”之人，多是胸无城府之人，多是心无芥蒂之人，多是坦荡磊落之人，绝无害人之心与欺人之念，虽然会一时气盛而令人不爽，却在长远的一生中表现出最率真最可爱的性格，值得长期交往，也值得做朋友。这样的人，跟工业化时代的驴一样，仿佛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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