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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1 18:56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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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后记

2017年1月15日，我踏上了Z55次从北京西站开往兰州火车站的列车。开始了上大学后第一次回乡的行程。上车之前我拍下长长的电动扶梯，配上一行文字：“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我有一身疲惫在双肩”。

茫茫人流鱼贯涌入那个类似长方体的小盒子，在我看来它并不长，就像一个火柴盒，它只是暂且将一群人的躯体进行一定的扭曲后，塞进那个火柴盒里，运送到每一个头颅所指向的另一个世界。这或许是命运所唯一不能安排的皈依，在中国也更加的特别。我提着行李，大步跑向那个火柴盒的入口，我在想，我将又要面对行进着的黑夜和白天，这黑夜和白天很清晰，好像我和好多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看。像白天黑夜一样的是倏忽闪过的平原、城市、村落、河流、孤僻的小屋、一路植被······车厢里依旧上演的是真实世界的剧目，人们起先是在争相架自己的行李，行李架满了，箱子和人都被堆在过道里，乘务员歇斯底里地喊：“往前走，不要挡着道”有时生气了，恶语相加。乘务小伙累的满头大汗，调整了行李架，将行李给乘客们一一架了上去，落下了一个妇人的，她嫌弃了一路，不平了一路，她是站票，作为拥堵过道的一份子。有时我觉得我坐着很难受，他们站票的将过道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在椅子下面睡了，把脚和袜子放在空气中。有时我觉得那个妇人觉得我很幸福。那个在地上蜷着身子睡着的也一定觉得我很幸福。我就微眯了眼睛。我的身旁是两个嫁接了现代都市的头发、装扮、以及胆识的两个中年妇女，她们在天水下车，她们整夜喋喋不休的无非是家中的男人怎样的不争气，家中的孩子能否考得上好的大学，以及邻家的某个朋友是何等的让她作呕。我微眯着眼睛睡不着，想到祥林嫂的死。想到鲁迅教我的绝望。很少有人能像梭罗那样，我也是照着圣经里说的，在赎罪，鲁迅教给我的是绝望，他们好多人还有着希望，或者是麻木了？我腿旁边是一对相拥而眠的青年情侣，他们坐在地板上，列车依旧朝前方的暗夜里前行。

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到达兰州，四姐来火车站接我，姐姐们做了饭，家乡饭。在三姐那里住一宿，年关将近，打问他们的归期，父亲已经回家。十七日下午奔赴会宁。

汽车上闲散而且平静，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依旧望窗外荒芜贫瘠的山，和一年前走这条路去兰州找父亲的情境大不同，没有那么多的忧伤，没有高考压在心头，也没有更多理想主义的希望值得我去写诗。刘振峰、刘清涛、王盈科、李会强，打来电话，我说就到，到了打电话你们来接我。前面两位昨日从家特意到城等我一聚。汽车驶入县城，次第驶过会师大桥、邻着母校的大街。街旁两行，满满摆着大红灯笼、大红春联、大红枣子，难以枚举的大红年货。街上很熟悉地过往着高中生、我家乡黄土与苦难里依旧贫瘠的人们。我的眼泪掉下来，心里却难以遏制的激动。一座小城布满一种生命的形式，这种形式无论何时都能让我跪下来。汽车驶入车站，我跳下车，打电话给二刘。他们竟到会师大桥去等我，我怪他们不早说，我就早下了，何必来车站，他们怪我太老实，霸占人家的座位不放开，非到车站才罢休。叫他们打车来，兄弟们见面时，大笑难笼嘴。凛然并排沿街而去。至夜，会同会强、不三，吃火锅，唱K，吼兄弟情义。回，一起坐到天明。各相离散！此后假期再无相见。

这天清晨与盈科见面，他的手中提着一袋东西，到咖啡馆才向我说起，是他为我找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书籍，有好多都是他自己掏腰包买的。之后我们谈中国教育，谈鲁迅、萧红、废名等，再谈相与投身中国教育之出路。所恨时光不俟，手头杂务颇多，未及尽兴，匆匆相别，再无相见！

下午回家，第二日便是腊月小年。与家乡一位玩伴商议跑社火，大年三十心血来潮，全面铺开。

爷爷很喜欢社火，我和伙伴兴冲冲商议是总是要在爷爷身边打趣，问他儿时跑社火的场景，唤起他一些美好的回忆，所以那几日总时常见着他脸上的微笑，爷爷以为我们只是有说说笑笑的本事，可大年三十我说社火要成的时候，他的脸上也分明惊讶而且高兴了一下，暮年的爷爷可能更多的是为我们在高兴。

社火遇到瓶颈的时候，正是大年初一的晚上，我吵嚷着说不干了，爷爷也为我打抱不平。父亲却在第二天，坚决要我继续办下去，大清早就帮我找村子里有些影响的人物支持我，其中有一处正是他家的孩子三番五次放我的鹞子，父亲好言相劝生生拉着我找那家人去帮忙，父亲要教会我什么？我放不下我的尊严和倔强。传承文化，重唤这古老神灵祭祀精神中的真诚的美好希望，就日渐朦胧，社火本身被套上小农矛盾调和的枷锁，寸步难行。有时候在一片锣鼓声中，我分明会看到人们快乐的容颜，但仅仅是一时快乐的容颜，人们把一种虔诚与敬畏抛洒在了所谓高傲与虚荣之中，人们看起来很干净，喜怒不形于色，举止文雅而得体，想法深刻而全面，然而难掩他们看客的本色，鲁迅先生说中国人习惯了“演戏”与“看戏”，中国就是一个游戏的帝国，无论你怎样的义正严辞、真诚恳切，他们“哈哈”或者“呵呵”一笑，甚至会让你觉得自己可笑。阿Q大团圆时，人们跟了一程之后的感慨是：“枪毙到底没有杀头好看，阿Q竟然一句戏文没唱，他们白跟了一场。”回乡之前，我看到鲁迅说，故乡其实一无所有，所以他从1919年到1936年逝世，十七年不回故乡。那时我就想，可能我的回乡，是行动上给它最后一次热爱，给那些我的记忆，给那些从我生下来就一起生活的亲邻好友。社火算是一个结束，也如我的所料。

但我要感谢每一个人，参与或者不参与的支持都是对我最大的感动，当一晚又一晚的锣鼓响起来，我都认为那是我们乡村最美丽的景观，因为声音响彻在每一处沟壑里，响在每一户人家的屋顶，响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当然我尤其还有几个卖命的发小，日日与我同在，牺牲自己仅有的六七天假期，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帮助着我。我很感动！也很愧疚。

社火结束，我已即将踏上回校的行程了，走之前我去高中母校做宣讲，是高三五班，我讲的是绝望与希望，讲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出路，正如鲁迅所言“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回家后隔天告别家人，那一日我伤感的厉害，二十几日的假期，与家人待着的时间我算不出能否有七八日，车轮一圈一圈滚回原点，离行的脚步却愈行愈远，背着母亲装给我的麻花，我继续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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