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飞翔在玫瑰色天空）/这样失去也不会太难过（分开以后就忘了曾许诺）/就当春天的花（心房的门）都没开过/这样秋天的落叶（等待的人也）不会太寂寞----刘若英 《玫瑰天空》

一

2002年的元旦，我和秋容坐在学校杂草丛生的后操场上，一起唱着这首歌。那时候，我们是刚走出农村的小鸭，同在一个城市里却做着不同的事，我上大学而她在超市做收银员。记得很清楚，那天，她不开心，因为她看见了自己不愿看见的景象，于是她约我一起喝酒，听新年的第一声钟响。当一瓶杜康在我们之间所剩无几时，我安慰她。我们一起抬头望着乌云乱窜的天空，我们唱这首歌。秋容说我们会是好朋友吧，永远--然后我们勾手指。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因为她很快就嫁了人，去了很远的福建莆田。

二

2001年的年末，正值我们高三。高三的学生是没有寒假的，即使放了七天的假，也全都是为了给春节之后的考试作准备。不过这七天对我而言是轻松的——其实我一向都很轻松，因为我喜欢聆听除夕夜的爆竹声，我喜欢大家围着火炉，斗地主到天亮的感觉。这个春节，当别人都在狠命的读书的时候，我却悠闲的很。

记得第一场考语文，作文是以“友谊”为话题的半命题形式。看到话题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刘若英的《收获》，想起了我和秋容之间的事情。于是不加考虑的，写下了《收获友谊》，的确，那时候是收获的时候。

出考场后秋容问的第一句话是考的如何，我说还行，尤其是作文！我反问她，你呢？她沉默了良久，然后列嘴笑了笑，她笑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她的眼泪，她说不怎么样，尤其是作文。她说“友谊是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三

2002年4月份，偶然在回家的路上发现了一个花圃。种的全是狗尾巴花。初夏，还没开花，绿油油的一片。它们每天享受着阳光的滋润，很开心地生长。

自从发现那狗尾巴花圃之后，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过去看看——看着那些绿色的小生灵成长是喜悦的。抽芽，结苞，开放，其中的每个过程都包含着我的兴奋，激动。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将那洁白的小花带回家，让那清新的芬芳留在我的房间中。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我不忍心伤害它们。

四

高三下期，气氛开始变得紧张。同学们都是早出晚归，早上五点半，学生宿舍的床铺上已没有了人，晚上11点半时，宿舍里仍然空空如也。大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为了能达到只有上大学才能摆脱贫困的目的，都没日没夜的学着、努力着，可这中间没有秋容，她仍然忙着约会，坐在教室里的她屁股还没暖热，传呼就响了，就得出去回电话，然后聊个昏天暗地。备战高考的日子里，自私在每个班级的每个同学之间蔓延，除了秋容，她会给大家讲自己的一切，她仍然会跑到操场上看自己心意的男孩打球。

然后就到了高考，进考场之前，秋容给我传呼，她说：加油。

2002年8月16日，受到录取通知书后，第一个挂电话给她，告诉她我考上了。但电话那头的她未语泪先流，她落榜了，她不在乎，可他却考入了一所不错的体育大学，是提前批次录取的，他走的时候，她去送他，火车开动的一瞬间，他朝她招手，然后告诉他，谢谢她的陪伴，他或许不再回来见她，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久后的一天，我正在兰州玩，突然就收到一条传呼信息，是他的。他说，秋容割腕自杀了，在人民医院，让我速赶回定西中医院。秋容被救了过来，她是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啤酒瓶的碎片割断了血管，或许是上天眷顾她或许是电视里的镜头短到她没完全的学懂，她割断的只是小动脉，休息几天便好。

五

2002年9月2日是我去洛阳报道的日子，按照家乡人的风俗习惯，31号家人设宴待客。那天，秋容没有来，她托朋友送给我一张毛毯，说学校的被褥单薄，拿着它能解寒防冻...来的朋友告诉我，秋容去了洛阳，那里有她的姑妈一家，她放弃了复读，她要打工，她说她对学习失去的信心，她对大学生失去了信任，她要考打工来养活自己，然后随便嫁个人，但这个人的资产不能少于500万，她不想让她的小孩考大学，她想留这些钱给后代做生意，当大官。

1号收拾完行李，我去看了那些狗尾巴花，我发现所有的狗尾巴都已经被风卷到了地上。那些原来洁白的花瓣，被蹂躏的不成模样，已经，失去了它们的美丽，低下了它们高昂的头颅。

我望着那一地落花，突然想起了曾经是校花的秋容，想起了早恋时秋容的快乐和失恋后她的自杀。我没有说话，但是心却在疼痛。那些白色的带着清香的花朵，已经成为了心中的一个回忆。

九

昨天，很偶然的，在等公车的时候，碰见了秋容，是我先看见她的。本来，想打个招呼，却看见她身后的两个孩子和破烂的衣服，这个时候说话，可能会给她不自在。于是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但是最终，还是抬起了头——四目相碰。她笑了笑，我也笑了笑。

我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说她们的生意失败了，莆田那边债主太多，没法再呆下去，就到了北京，现在德胜门外大街开了个家电维修部。她说她还好，就是孩子们小，花费很大。她说她是刚接孩子下幼儿园的。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听说你大学毕业后一直挺好的，去了很多地方也挣了不少钱？然后沉默。

我说五年没见了，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吧，这不远就有家老乡开的面馆，里面有比较正宗的浆水面，我请你。她努力的想笑，但没笑出来，面部肌肉萎缩着，像足了高中时她卖菜的母亲。她说她得回去，孩子她爸还等着她回去做饭了，再说孩子也饿了，调皮的她们会大哭大闹，带到公众场合去不好。她说生意失败后的日子，孩子他爸脾气不好，回去晚了他会生气的，我默然。

她说得回去了，于是她离开……

十

345路公车开过来的时候，在人头攒动广场车站角落里，我发现了一堆野生的狗尾巴花，像发现了珍宝一般的，我在那堆受尽摧残的绿色当中寻找到了一丝的白色——一朵白色的狗尾巴花，仍在坚强的开放。不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呢？

我想或许，就是要过这么久，花的等待才能结成果。

路一定要蜿蜒，到这个路口，才最适合再重逢。

为什么，年少时的梦，像一颗水晶球阳光下闪烁，光影变幻中，透露了一些什么？

一不小心在风中跌落，都化成乌有，我们只能沉默。


引用：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b9fad701000bq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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