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山·耤水·古坡草原
安志宏
陇山
天水，地处祖国腹心，承东启西、南北交融，阴与阳合于卦台，雄与秀藏于麦积；三江导漾于墦冢山，地理标识于太阳山。这里四季分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这种特殊气候的形成，除了地处长江黄河(墦冢山、分阁岭、分水阁等)两大水系分水岭的原因之外，还与陇山、耤水、古坡草原等特殊的自然环境不无关系。
陇山雄踞天水东北面，阻挡西伯利亚南下的冷空气，使这里冬无严寒；小陇山(与大陇山相对)横卧东南，它特异的“锅坑”地形，使东南来的暖湿气流经过气旋缓冲和森林的稀释，缓慢地流经天水上空，所以这里夏无酷暑；耤水横贯市区，使这里气候温润，适宜人居；而古坡草原作为耤河的源头和水源涵养地，可以说是天水的肺。
陇山(又名“大龙山”、“鹿攀山”、“六盘山”等)，地处宁夏南部、甘肃东北部和陕西西部，位于陕西西安、宁夏银川和甘肃兰州三省会城市所形成的三角中心，关陇北道(以渭河为界，分关陇北道和关陇南道)横贯东西；陇山是天水东北部的主要山脉，海拔2928米，山体为西北至东南走向，长约240公里，是陕北黄土高原和陇西黄土高原的界山，清水河(渭河支流)、泾河的分水岭和源头；陇山曲折险峻，古代盘道六重始达山顶，故名“六盘山”，因毛泽东主席长征途中赋的一首“六盘山”更加闻名世界。长江上源的小陇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天水东南部，地处关陇南道和蜀陇道交汇处，是长江的天然水源涵养地，总面积31938公顷。
陇山山系是陕甘川宁四省的绿色屏障。坐落于陕甘宁三省交界的陇山和地处陕甘川三省交界的长江支流嘉陵江上游的小陇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其战略地位和生态意义更是非比寻常。甘肃省42.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2/3为坡地，山区、沙漠占90%以上，而水土流失面积达12.7万平方公里，占总土地面积的28.2%，每年分别向黄河和长江输入泥沙5.18亿吨和0.5亿吨，分别占黄河、长江流域年输沙总量的1/3和1/10。小陇山保护区内森林覆盖率高，天然林比重大，有中国“西北之肺”的美誉。现有林地面积28723.2平方米，占保护区总面积的89.93%，森林覆盖率为80%。保护区内原生性森林群落总面积10827公顷，占保护区总面积的33.9%。保护区活立木总蓄积量1658969立方米，其中原生性森林的活立木蓄积861005立方米，占总蓄积量的51.9%。
小陇山是世界动植物多样性和我国特有物种的中心。保护区植物种类异常丰富，据孔宪武教授和小陇山科技人员普查，现存高等植物有138科590属1314种，国家重点保护植物14种，其中国家一级保护种类有红豆杉和银杏两种；国家二级保护种类12种。野生动物有鸟类12目34科95种，兽类6目18科29种，有国家一类保护的羚牛、梅花鹿、金猫、云豹等；二类保护的有羚麝、马麝、白臀鹿、斑羚、石貂、水獭、猞猁、猕猴、红腹角雉、兰马鸡、红腹锦鸡、大鲵、暗腹雪鸡、淡腹雪鸡、勺鸟、血雉、黑熊、秦岭红鳞鲑等。
特异的“锅坑”地形，构成了天水夏无酷暑和动物植物多样性的地理成因。沿小陇山屏河由东南向西北依次为西沟峡、观音峡和土地峡。“三峡”绿树成阴，道路随沟壑千绕百折，两侧青山峻险，悬崖峭立，怪石点缀。这里属于典型的岩溶地貌，其核心地区头二三滩等地发育的大面积的喀斯特漏斗“锅坑”群(形状类似铁锅一样的大小百余个“锅坑”)，是我国罕见独特的自然景观。羚牛等以“锅坑”作为栖息地，与周边地区的种群相对隔离，其生存环境非常特殊，与秦岭中东部的栖息地迥异。除动物外，植被也呈现倒置现象，“锅坑”里的植被与山地植被呈反向分布，“锅坑”底部为草地植被类型，中部是灌丛、箭竹林，锅口为冷杉林等。保护区地处秦岭西端，是亚热带湿润气候区向暖温带过渡带，为南北气候的分水岭。也是我国动物区系分界线，东洋界和古北界物种在此相互渗透分布并以此为过渡带进行南北扩散，对于研究、监测我国气候和动物区系的变化具有重要的价值。其地质地貌对追溯地质历史、环境和气候变迁等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其植被格局、羚牛的生存机制、栖息地选择等问题也具有重要的科学研究意义，是天然的地质、植物和动物公园。
陇山是华夏民族的发祥地。伏羲女娲人首蛇身，是以龙为图腾的部落首领。伏羲女娲又是无名时代，“袭号制”氏族部落的名号。伏羲女娲部落生活的陇山山区古代盛产娃娃鱼(大鲵，至今在陇山林区溪水中存活)，它们发出酷似婴儿的啼叫声，先民类比联想到人类自身，由对娃娃鱼的崇拜，逐渐上升为龙图腾崇拜。在天水大地湾(10000年前)，特别是甘谷西坪和武山傅家门种谷台遗址石岭下类型遗存中，出土了我国最早的也是唯一的两件人面鲵鱼纹彩陶瓶(西坪鲵鱼龙纹陶瓶距今5500～6000年；傅家门种谷台鲵鱼龙纹，距今5000年前。上面刻画有变体鲵鱼纹瓶，该纹饰头部圆形，额部中间绘有十字纹，两眼圆睁，大嘴露出板状牙齿，颈部为“U”形纹，腹部网纹。前肢很短，具有四趾。型体呈斜“U”形，实是人面蛇身纹，它被认为是我国最早的“龙图”，也是原始先民祭祀、崇拜的图腾，是早期龙形象的图案，也是我国最早的伏羲女娲人首蛇身形象的实物佐证。
“陇山”也称大龙山，其实就是古代“龙山”的谐音，他算得上我们的“父亲山”，因为中国龙的出现就源于伏羲部落为“龙”图腾。陇山是黄土高原上唯一的大型山脉，山脉附近几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至今气候宜人，夏天湿润凉爽，这样的自然环境，为远古的华夏民族提供了发展繁衍的良好场所。位于清水河畔的大地湾遗址，驰名中外，它是伏羲女娲诞生在天水的历史人文背景。这里还是黄帝轩辕氏和炎帝神农氏的发源地，因为黄帝和炎帝都来源于渭水流域，渭水和泾水上游即为陇山，现今所称的天水“小陇山”，是陇山的支脉，所以陇山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华夏民族的发祥地，伏羲后裔、周人、羌人、秦人和李氏族人等都是经过这里进入关中的。
陇山、小陇山是古丝绸之路由长安进入陇上必经渭河北道和南道的关隘，是历代兵家屯兵用武和经营关中的要塞，秦人从这里积蓄实力，推进关中；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曾经营过这里，宋夏战争多发生于此。陇山也是北方和西域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的结合部(近年在天水张家川发掘出的马家塬战国墓，秦安发掘出的王家洼遗址等均证明了这点)。这里的文化遗存具有“古”、“贵”、“多”的特点。南部被誉为黄土高原上一颗绿色明珠的六盘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黄河中上游重要水源涵养林基地。山的东南陲有老龙潭胜迹，中部以固原博物馆为中心的固原古城、战国秦长城、安西王府遗址，山的西侧有著名的大地湾遗址、风台、风沟(伏羲女娲风姓)、女娲祠、女娲洞、陇城镇(八卦城)、王家洼遗址、马家塬遗址、宣化岗拱北、关山牧场(秦人牧马遗迹)秦亭遗址、李家坪遗址、赵充国陵园、成吉思汗行宫等众多人文景点。小陇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既有北国山川之雄奇，又有江南水乡之秀美，林区和林缘区深藏着石门(有小黄山之誉)、牧马滩(秦人牧马遗迹)、桃花沟、碧峪沟、街子温泉、崇福寺、石莲谷、千佛洞、仙人崖、净土寺、曲溪、植物园和麦积山等众多著名景点以及三岔、东岔、利桥、吴砦古城、栈道、街亭等关隘遗址，形成了陇上独特的自然人文珠联璧合的景致。在这片山水如画的地方，使南来北往的人流连忘返，留下许多佳话。春秋时，老子在邑人尹喜的引荐下，来到他的家乡天水伯阳。《水经注·渭水》记载：“(渭水)又东经上邽(今天水)城南……渭水又东，伯阳谷水入焉。水出刑马山之伯阳谷，北流，……盖李耳西入，往经所由，故山原畎谷，往往播其名焉。……渭水东入散关。《抱朴子·神仙传》：‘老子西出关，关令尹喜候气，知真人将有西游者，遇老子，强令之著书，……’有老子庙，……渭水又东过陈仓(今宝鸡)西。”可见，老子经伯阳谷入陇的故事，在北魏郦道元著《水经注》时在民间还盛传。汉代时，安息国王子安世高(安清)放弃王位，来中国传教时曾在天水传教、翻译佛经，至今天水佛教寺院林立，遍布全境，闻名全国有“东方雕塑馆”的天水“麦积山”、“仙仁崖”、“大像山”、“水帘洞”和“木梯寺”等百里石窟长廊；安姓家族中至今还流传着祖先是一位和尚的传说；唐僧三藏法师去印度“取经”，“过秦州，留一宿”(今马跑泉还保留有“晒经寺”，社棠有“晒经台”，皂郊镇贾家寺也因天水贤达的引荐，玄奘曾宿该寺，“刨土寻水”喷泉而出，该寺有“涌泉寺”之称等)。唐乾元二年(759年)，“诗圣”杜甫流寓秦州，曾在东柯谷、西枝村、麦积山、太平寺、南郭寺(寺内至今存有诗人的塑像供奉)等处游住，领略风情，寻觅李白之迹，写下了脍炙人口的“陇右诗”117首，至今流传。“取供十方僧，香美胜牛乳。”，正是杜甫赞誉天水甘泉的诗句。杜甫是历史上赞美陇山渭水留诗最多的作家，这是天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耤水
如果“陇山”是天水“父亲山”的话，那么渭水就是天水的母亲河了。人离不开水，一个城市同样离不开水的润泽。古人有论：“水者，地之血气，如筋脉之通流者也……”历史上的天水古城五城联珠。主要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条耤(渭)河，很早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就聚集在耤河畔，与水为邻，靠水为生。天水有两条母亲河，一条是渭河，一条是耤河，她们是天水的象征。
渭河自西向东横贯武山、甘谷和麦积三县区，由东岔流入宝鸡，三阳川的出口处为“导流山”(相传为大禹治水之处)。渭河原为“禹河”，因后世人“禹”和“渭”音相近而讹转为“渭”，至今民间仍叫禹河。渭河，实乃“育河”，因为她抚育了陕甘两省的人民。渭河古代称姬水，源于清水县寿丘山的天河水，属渭河支流，又称“姬水”，它是渭河历史在今天的孑遗和物化活存。《国语·晋语》曰：“昔少典娶有蟜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二帝用师，以相济也”。
耤河在麦积区峡口汇入渭河，东流关中入黄河。耤(羲)河上源因居住安姓人家，当地人把耤(羲)河又叫安家河。溯河而上涵水林内深藏着回龙寺、麒麟山、叠洞以及州内闻名的石鼓山、云雾山(今武山县管辖)。草原的山脚下就是古代秦州交通要道和繁荣的商旅重镇——“关子”。耤河，虽是渭河的一条支流，但她和天水的关系却似乎更为密切。她曲折蜿蜒地从古坡草原流过来，流过月光铺地的九墩牧场，沉睡的耤源林场，从荒凉缓缓流向繁华，从远古悠悠流到今天……耤河纵贯市区，就是因伏羲起名“羲河”(每年农历正月十六日伏羲诞辰、农历七月十九日伏羲逝世日，祭祀伏羲的祭文，烧掉后送入耤河，流向全国各地)，因为后人对先人和尊者的避讳，才由“羲”通假成“耤”的。天水人一直把伏羲尊称为“人祖爷”或“人宗爷”，把祭祀伏羲的庙宇称“人祖庙”或“人宗庙”，直呼伏羲和伏羲庙，是近几年伏羲文化节兴起的事。天水至今保留着不直呼长辈姓名，以其它代称的习俗。
耤河中游就是今天水故城古上邽所在地。早在秦武公十年(公元前688年)的春秋时代，秦人就在这里建立了华夏第一县——邽县。郦道元《水经注》中说：“上邽，故邽戎国也”。《山海经》曰：“邽山(今麦积区凤凰山)，濛水(今罗玉河)出焉，而南流于洋，渭水也。”“耤水、濛水注焉。”“翼带众流，积以成溪，东流南屈，经上邽县故城西侧城南出”，说明秦州古城原是邽县故城。而且上邽古城就在如今的西关城中，此后，天水古城由州城(大城)、东关城、中城、西关城、小西关城(伏羲城)等五座城池组成，通常称作“五城联珠”。自建第一座县城至今已2700多年，经过了多少次风雨沧桑和兴衰更替，但历史文脉一直在传承永续，尤其五城中的名街古巷各有千秋，都承载着一段段历史演变进程。
古坡草原
古坡，顾名思义就是天水最古老的地方。它是秦人早期为周王朝牧马在天水保留至今的原始草原之一，故名古坡，又称“四县梁”,位于礼县、秦州、甘谷和武山四县交界处。她是耤河源头,地处东经105度18分至108度19分；北纬34度31分至34度40分之间，总面积132.8平方公里，目前草原面积有14万多亩，占总面积的34.2%，古坡河由西向东纵贯全境。系秦岭西延朱圉山、云雾山等山的主脉。南部深度切割为质中山区地貌，境内矿产资源丰富，主要有石灰石、赤铁矿、花岗岩、钼矿等十余种。有成片的天然次生乔灌木耤源林场，北部为牧草覆盖，沟谷清溪常流。海拔最高2716米(石鼓山)，最低1760米(下石沟门)，相对高差956米。年平均气温7.4℃，属大陆性季风气候，但由于海拔相对高差大和地形影响，主要特征为：一是热量资源的垂直分布明显；二是降水量多，年平均降雨量700-900㎜，是耤(羲)河主要的天然水源涵养地；三是光照较少(全年日照时数1600—1800小时)，无霜期短(90-140天)，属高寒阴湿地区。粮食作物主要有冬小麦、洋芋、蚕豆、洋麦、荞麦等。其中古坡蚕豆独具特色，素以粒大色纯、肉厚味香受青睐，运销各地。畜牧业发达，草原上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和牦牛等。是天水保留至今的最原始的高原草原，养马历史十分悠久。朱圉山，“圉”为马场之意。据史书、新近公布的清华简和《甘谷县志》等记载：“县南景墩梁，曾为非子牧马之地。”《史记·秦本记》记载，周孝王时，生活在天水西南(礼县、西和、秦州区的杨家寺、秦岭、牡丹、华岐、平南、大门、汪川、小天水以及陇南的宕昌〈良恭〉等广大地区)和陇西、武山、甘谷等渭河以南一带的秦人先祖大骆的小儿子非子擅长养马，被周天子委任为周王室养马的官员，“马蕃息，乃封非子于秦，为周附庸”。从礼县大堡子、西山坪、圆顶山、鸾亭山，武山西旱坪、四门镇(秦孝公西斩戎之豲王，设豲道县)，甘谷毛家坪(东旱坪)、盘安镇等地发现秦人早期多处墓葬、遗迹和民俗；上世纪初在红河杨家寺与秦岭乡交界处发现秦公簋(现藏于中国历史博物馆)。天水西南的红河有天台山，为秦人祭天的圣山；红河六图、八图、九图和十(石)图(疑为秦早期军民混合建制驻地，保留至今的古地名)等特殊地名、礼县盐官为秦人的骡马交易市场，迄今不衰，可以证明这一地域是秦人早期(据史书记载，秦人于商末就生活在天水西南一带)活动的中心地区。古坡草原是秦人由长江上源的西汉水流域拓疆到黄河支流渭水流域的过度地带，也是在陇上积蓄实力、扩张的高地和历史舞台。
古坡除历史悠久、军事战略地位重要外，这里自然风光宜人，众山环拱，云缠雾绕，碧山绿水；奇峰、名崖、幽谷、甘泉、古石星罗棋布。尤其是石鼓山九墩牧场与天地之间构成了一幅巍峨秀丽的天然画面，令人神往。位于朱圉山主峰之上海拔2625米的石鼓山，悬崖峭壁，挂瀑飞虹，遐迩闻名，因郦道元《水经注》中有“有石鼓不击鸣，鸣则兵起”的记述，而备受史学家和兵家的重视，也证明这里历史上多战事。建于元至正年间的黑潭寺，傍山取势，葱林环抱，寺潭相依，典雅之至。徜徉石门峰、龙台峰、花园崖、老虎崖、柳林沟、猪洞子门、鲁班峰、将军石、二爷池等众多奇观美景之中，林木葱郁，鸟语花香，茂林修竹，红叶满目，令人如痴如醉。
可见，天水醉在人文，美在山水，地处南北过渡，东西荟萃，既有北国风光的雄奇，又有南国水乡的灵秀；自然与人文景观交相辉映，珠联璧合；陇山、耤水、古坡草原不仅是天水四季分明，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成因，更是天水上古史影的折射和珍贵的人文景观、自然资源！
（选自2013年3月17日《天水日报·陇右周刊》）
（安志宏，学者，现任天水市政协副主席）
引用：http://blog.sina.com.cn/s/blog_684841580101800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