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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分享] 爷爷的那些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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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那些山地

爷爷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务地在我们方圆几个庄子上很有名,凡是羊能爬上去吃草的山头,爷爷都去侦查过,后来,把那些山头一一垦下来了。据说,爷爷垦下的最陡的山头,有一年犁地的时候,把骡子都滚下来了。

我们庄子呈“U”形,有三条出水沟,庄子上人住在沟边上。据说,在几百年前,我们庄子是一片汪洋,我们的先人都住在紧临黄河的山头上,庄子是后来黄河塌陷而来的。

至于庄子上的人是怎么搬迁到这里的,爷爷说,是山头上放羊的人找水找到这里的,后来觉着上山下山太远,就在山崖上挖了窑洞陆续住在了黄河边。到现在很多人家从山头上下来,原来的老庄基地还在,我们家也有一个旧庄子在山头上。说是山头,高着哩,从我们庄子上拉着驴上山,从鸡叫能走到晌午。

我爷爷是个犁地的高手,打我记事起,我们家就有头七八岁的骡子,个子很高,腿长大概1米5,满身的毛滑的搭不住手。这是我爷爷的宝贝,爷爷给骡子配置了一辆马车、两架犁、一架铧、一个镆。骡子的一日三餐是爷爷最操心的,由于庄稼人犁地总在半夜出发赶潮气,爷爷和骡子都起得很早。

爷爷的骡子是庄子上有名的高音,天一麻亮,就像打嗝一样,拖得长长地“驹——驹”地叫几声。我们家住在庄子中间,庄头和庄尾的人都能听见。后来,庄子上的人都知道,早上第一声叫唤的准是爷爷的骡子,紧接着是马家的一头花驴,魏家的一头小个子骡子。

我爷爷通常比骡子叫唤起得早,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盛一小斗玉米杂粮,到骡子圈棚里拌料,先把半背篓谷子杆铡的草节子倒进槽里,再把杂粮倒在草上,然后倒一瓢水拌匀,再给骡子提一桶水放旁边,算伺候完了。爷爷就在屋子里开始生火,给炉子里放一把柴皮劈子,再放几块干骡粪,把茶叶罐搭上去。爷爷喝茶很能熬时间,茶是砖块茶,砸一角放进去,旁边烤上馍。一般情况下熬六次,熬开了放一会又熬,这样反复熬,直到把茶味喝没了,奶奶接着熬,也是六下,到我最后品尝的时候几乎没有味了。

爷爷开始出山了,“啾——啾”地叫骡子,爷爷有个收拾骡子的鞭子,把儿是枣木的,鞭头是牛皮条,抽在身上很疼(我想的),爷爷当然是舍不得抽骡子,只是在其不听话的时候吓唬一下。

爷爷给骡子的背上搭了一条长口袋,从中间一扎,两头装着谷子阿糜子。然后在骡子背上绑上镆和犁,我爷爷则背着铧。

爷爷和骡子叮啉当啷的绕过我龙堂太爷家的院子,沿着大路向沟里走,影子长长地,深一脚浅一脚,像电影里的立体片,庄子上的人也随之被吵醒了。

爷爷把大沟、小沟山头上能犁的地都犁完了,现在大部分时间在“苦水沟”犁地。

说起沟,是我们庄子上的一个痛。全庄长不过4里、宽3里。而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庄子里却分布着三条噬人的洪水沟。庄头大沟、小沟,庄尾有个“苦水沟”。其中最大的“苦水沟”通至会宁的古马井,沟长达300里程,宽七八米。“倘若苦水沟发洪。如石梁断裂滚落、山东地摇,大则平地丈五尺,所到之处村道关闭、庄稼夷平,夹洪顽石大如磨盘,人们躲在屋子里提心吊胆,毫无安全可言”(当地家族存录)。

每到夏秋两季,逢上下大雨,因为沟深,山大。我们庄子就是个出水口。发过洪水的沟里,到处是石头,狗刺阿。但是出不了两天,羊就会踏出道来,我们庄子上大的羊群,放羊达到上百只的有五家。庄头的金旺子、喜点家,二话家、庄尾的刘旺子、燕子家。每天早晨九点吃完早饭,羊护长开始上路,这时候庄子上的人都早早的把羊打到了羊护长的圈里。苦水沟是我们庄子上羊护长们的必经之路。怪得很,碰上再旱的年代,苦水沟里长年流着一股清水,涩得很,据说是羊尿。

我爷爷是个高个子,尽管是个庄稼人,身板很直,走路是外八字,贼快。

沟里静悄悄地,只有骡子和爷爷,两个都蒙着头赶路,整个沟里都是叮啉当啷,叮啉当啷,和爷爷的脚板声。

爷爷从来没有害怕过,沟里也埋过很多死人。只有一次,听我奶奶说,那一次,爷爷一进沟就听到叫声,接着就是万马奔腾的声音,爷爷想起土匪年代的马家军(爷爷的爸爸就是叫马家军弄死的)。爷爷看着两边黑乎乎的悬崖和崖边的窑洞,突然头皮发麻起来,他赶紧拉住骡子蹲下来,贴着地皮听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像在吼。爷爷恍然大悟,原来是洪水来了。(洪水一般都在夜里发)。怎么办?离山还远,爷爷就拉着骡子往出跑,黑洞洞地,没有路,一直跑啊,跑啊,刚跑出沟口,洪水就翻天覆地的来了,爷爷躲过了一劫。从此之后,奶奶说,听到沟里老鹰叫,就要赶快跑,要发洪水。

爷爷的山地在沟的最里面,走到目的地,爬上山,太阳就冒花了。

爷爷赶快卸下骡子身上的东西,套上犁犁地,爷爷的犁用磨石磨过的,很锋利,骡子稍一使劲,犁地又快又准,又匀称。

犁地也是有学问的,不会犁地的人往往很费劲,犁地太深,来年种子不易发芽,犁地太浅,出芽参差不齐,犁地歪歪扭扭,长出的庄稼没有行,很难下锄。如果犁地犁得好,远远地看着就是一笔笔的水墨画,要行有行,要形有形。

犁地大概到晌午的时候,爷爷的额头开始嘀嘀嗒嗒的流汗,骡子光滑的背上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说来也怪,爷爷始终没有给骡子起上一个名字。爷爷用钉马桩把骡子定在一片野草茂盛的坎上,自己则躺在地头上吃干粮,扣着草帽睡一会,这时候,爷爷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小的时候。爷爷小的时候,太爷(爷爷的爸爸)就去世了,从小跟着太太(爷爷的母亲)受尽了家族婶子们的欺辱。我们先人很多,爷爷的爸爸辈们要弟兄六个,爷爷他们一辈弟兄要12个,(女人们算不进去),而爷爷则有四个儿子,四个闺女,还有我们14个孙子。我们家里加上婶子们,姑姑,五太爷,(爷爷很孝顺,五太爷有六个儿子,但五太爷通常都在我们家里。)太太的娘家人(逃荒的穷娘家),那时候家里吃饭的人口一般都在25个人左右。

爷爷从十三岁开始犁地,养家糊口。爷爷聪明地很,是个白识字,没念过一天书,但能写字,读古书。这点,谁也捉摸不透。后来,我二叔也没上过学,却作了21年村委书记,还为我们写写划划地搜集整理了几代人的家谱。

太阳向西偏斜的时候,骡子休息好了。犁起来的地,土块也被太阳风干了些,爷爷开始给骡子套上镆。这时候爷爷比较轻松,只要站在镆上,抓住骡子尾巴就可以。爷爷的骡子可能是年轻的缘故,鬃毛黑油油的,抓在手里捋手的厉害。

要是我跟着去,镆地肯定是我的。爷爷还要拿上榔头敲镆不到的地里的土疙瘩。要是搭理的再细些,还要铧一遍,再镆一遍。我最头疼地是那些长的不见影的地,从这头镆去,伴随着骡子的八字步返回来就一个钟头。我们家这样的长地要几十亩,所以每年收割的时候,姑姑们最头疼了,挨上一行就割不完。这还算好点的地,有的地都在山的阴面斜坡上,陡的犁地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过于陡的爷爷就不敢把骡子拉上去,骡子身架高,稍微打个叉就能滚下来。人是没事的,即便是滚,在软土里也滚不到那去。

我们跟着务我爷爷的地,最头疼的不是犁地,下种,而是收割。

种地很容易,往家里拿回来可真不容易,都在山疙瘩上,离沟底一两百米,没有山路。

那是八十年代初期,连年大旱,爷爷犁的几十亩地,只有苦水沟狼家湾(据说那时候那个湾里狼很多。)上的一片坡地种的胡麻有点收成,之所以这点有收成一是:地在山的阴面,太阳烤不着,二是:这块山地在沟的最深处,连放了多少年的羊护长也没去过(要是能找见,早就被羊吃了,那几年天旱,山上一毛不拔,多一半山头的庄稼除了旱死没长出来的,余下的都被饿急了的羊吃了)。

我们家在高兴的同时,也暗暗发愁,那块存活下来的胡麻,爷爷头天去看了,胡麻矮得只有一尺高,而地又被晒得像红板砖岩,拔起来很费劲。第二天半夜,我们家大小都出动了,拿着镰刀,还有我奶奶的娘家人也来帮忙,一共要十几口人,光干粮就背了三帆布包,挑了两壶水,拉了三辆架子车。我出外务工的爸爸和叔叔们都回来了。

到第二天晌午,我们才走到地头上,一看,傻眼了。胡麻咋那么矮,地真的很干,拔了一根捋的人手疼,有些胡麻杆子都晒干了,能折断。看来用镰刀割是不行的,割下来捆不住。最后决定拔。十几个人,一人一行,拔阿拔,拔到天黑了,才拔了一架子车,而我们每个人的手都捋红了,我的小拇指疼得弯不回来。那天,我们下山的时候一人背了一捆,拉着两个空架子车回到家里都半夜了。

没睡多久又开始上山了,不收割咋办,辛辛苦苦务了一年,就是再孬也要抓回来。

第二天跟头一天一样,也将就的拔了一架子车。

第三天亲戚们不原意去了。

第四天叔叔们开始唠叨爷爷,“拔上十几天,打不下两斗油籽。”但是第五天还是要去一根根的拔。庄子上的人还以为我爷爷真的务下了很多粮食。拔到第九天,我的布鞋由于老是黑乎乎的走路,沟里的盐碱水把鞋帮子泡开了,我二叔找了几根韧性的冰草给我绑在脚腕上凑合的回到家。

那块山地我们拔了十五天,总共最后收获了两牛皮袋子油籽,能榨70斤油。

这是我爷爷比较“背”的一个年份。

到后来几年,雨水好了,我们家过了好几个大丰收年。也因为这个姑姑们都找了好人家,这是后话。

那是1984年后几年,下了几场秋雨,山里湿润了很多。爷爷把存了几年的谷子、糜子、豌豆,一一种在沟里的几十亩山头上。

真是喜人的很,那一年,爷爷的谷子长得比大人还高。谷头沉得压折了好多谷杆。庄子上那年帮我们到山头收谷子的人有30多位。我和小姑姑年龄最小,谷子比我们两个都高。往一块背谷子几次差点把我和姑姑带下山。背到地埂边上,由于没有山路,最发愁的就是怎么把谷子从陡山上安全放下山,工程大的很,爷爷和叔叔们沿着陡山一直挖溜沟到沟底。往下放谷子的时候,绑上十几捆,下面还要一个人撑着,上面几个人拉着绳子沿着溜子放下去。

记得有一次,我二姑姑在下面撑谷子,我四叔和一个表叔拉绳子,结果绳子滑了手,二姑姑和谷子一块滚到沟底,合着谷子下来的土把二姑姑给埋了,沟底的人七手八脚的费了很大劲把二姑姑挖出来。

丰收的年份真喜悦阿,谷子、糜子拉到家里。妈妈边唱歌,我们边剪谷头,爷爷也高兴得笑了。

原文地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69d41e3f0100l1y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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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83年到1988年,我们家里光阴殷实地很。爷爷的院子很大,靠北面有七间房,靠东面也有七间房。爷爷就在南墙根底下,用木棒子搭了一个2米高的码玉米棒子的架子棚,又用泥和麦秆草砌了一个2米高的椭圆形屯子,大抵能装3石粮食。爷爷又给北房屋里,用砖砌了一个能装两石粮食的粮仓,还用我爸爸从工程队上拿来装过石灰的帆布袋拆开并凑起来缝了几口跟房梁一样高的口袋,然后装满粮食,像个大圆筒似的,立在每间屋子的拐角。还有二婶、三婶、四婶的嫁妆柜都腾出来装了粮食。像豌豆、黄豆阿,都码在炕上,粮食多得很。

那一年,我二姑姑也出嫁了,前来提亲的人很多,爷爷选了邻村一个有本事的人家,二姑姑的公公是个村卫生所的大夫,二姑父开大型拖拉机。

二姑姑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动力,上山爬凹,碾谷子,碾糜子,挖洋芋,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二姑姑为了给我们家里人做鞋垫把我们家北房的木头窗户差点叫煤油灯烤着。二姑姑不仅干活是个好把式,人也长得漂亮。那时候我们庄子上有六个大姑娘,庄头的梅花、跟弟的姑姑、平子的大姐、长脚的妹妹、还有一个我表姑姑。这几个大姑娘中最我二姑姑名声好。那几年社会很乱,自由恋爱在庄户里盛行,梅花的事我不知道,跟弟的姑姑和姑父自由恋爱,惹得跟弟的奶奶在庄头追着打跟弟的姑姑,平子的大姐也叫追求的小伙子闹得几个庄子人都知道。我们家里有很多山地,我爷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爸爸和我二叔叔们很严肃,我二姑姑除了干活没有其他心思,庄子上谈恋爱的二流子都害怕我二叔叔。

二姑姑要出嫁了,由于那几年给我们家里干了很多活,爸爸和叔叔们都准备好好的陪嫁一次。给二姑姑做了全套的家具,有五斗橱、梳妆台、大衣柜、板凳、桌子,一概都漆成当时流行的枣栗色。还陪嫁了缝纫机、自行车、十四英寸小彩电、收音机、电风扇、铁熨斗;两条双人毡、(要用五只羊的毛两年才能擀成)两床被子、两床褥子、两条床单、一对枕巾、一条毛毯、一对被面;十双单鞋、两双棉鞋、一双皮鞋、加内衣十件衣服;一块机械表,一对银耳环(太太在世的时候用她的银镯子叫铁匠砸的)。嫁二姑姑的时候我们家里和庄子上一共去了两大型拖拉机人。

最高兴的一年,是1985年,我爷爷在陈家院子耕下的那片山地,获得了大丰收。陈家院子,以前的主人姓陈,是我太奶奶时候庄上的一个地主家的羊圈,大得很,几乎占据了苦水沟里面最好的一个山头,与会宁接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隐蔽性很强。后来由于土匪作梗,陈家没人了,那片山头也便荒芜了下来。说来也怪,这一块风水宝地,那么多羊护长恁是没有发现过,或许是发现了,嫌路程遥远,居然两代人没人开垦过。我爷爷发现后,便吃住在那里的窑洞半个月开垦了下来。

爷爷在庄子上凑了九辆架子车,我七奶奶、七爷、大舅爷、大舅奶、尕舅爷、尕舅奶、姨奶奶、两个表叔爸、表叔妈,还有我们全家都去收割了。

谷子金黄金黄地,把谷秆子压得快坠到地上了,还有糜子,滑溜溜地,闪着光,像黑的小珍珠看着我们笑。我们人多,一人挨一大趟,挥着镰刀,爷爷是捆的,我往一块拽。婶子们嗓门大得很,一直边割边说话边咯咯的笑,我叔叔们说,“她们今天都吃了笑屁。”说完,他们也边割边大声的说起话来。

收割到大抵晌午,天气太热,背来的水快喝完了,爷爷心里头高兴,叫我三叔下山到会宁人种的沙地里去买西瓜,干活的人很多,我便一起跟了去。

我三叔是个憨厚的人,笑起来眼睛总眯成一条缝,很喜欢孩子,我那时侯已经上小学了,但我三叔每次务工回来总要把我抱起来转一圈,有时候还用胡茬扎人。

我跟在三叔后面下山,碰上陡坡就往下溜,看到我满身、满脸、满头发全是土,三叔就站在下面笑,然后把我从崖上抱下来。

我们下到沟底,又往沟里面走了很长一截路,都快发牢骚了,看见了会宁人的沙地。

老远地,我就开始跑了,路上全是石块,席芨,草垛,才不管呢。

看瓜的人年龄不大,但装束像个老人,听我三叔说了后,就说早就认识我爷爷了,这里务地的靖远人只有我爷爷。我吐了吐舌头,爷爷务地都过边界了。

那时侯庄户人家务地,就是自家吃,很少往出卖,看瓜老叔,人挺好,砸了两大个西瓜叫我和三叔先吃,然后领着我们挑了一大圈,三叔拿了一个麻布袋子装了七八个。装好了,要给钱,还带了三个锅盔,一小块砖头茶,老叔说啥都不要,最后只收下了后两样东西。我们临走的时候又叫住,让我三叔把外衣脱下来,在衣服里面各装两个,绑成褡裢的样子,给我搭在了肩上,叫我们俩在路上吃。也好,还没有走到地头上,我已经被石头和草垛绊了两次,这两个西瓜也被我和三叔吃了。

那天,我们割糜子、谷子割得很迟。回来的时候苦水沟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打着手电筒。就这样,一连割了五天。

爷爷务地把庄上人都务眼红了,上庄我一个尕爷,有一头白色的老马,早上也早早地起来去开垦山地,下庄的张家老二也不出外务工了,买了一头驴,开垦山地。从此,我们庄的苦水沟里天一麻亮,叮呤当啷的声音多了起来,爷爷也有伴了。

人们都说“天灾是无情地”,我们庄子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坐落在出水沟口),遭遇洪水灾害是常有的事。那是1986年6月25日,我们庄机灌田里的麦子都沉甸甸地垂下了脑袋,眼看着到了丰收季节,然而就在那一天,庄子里遭遇了罕见的涝灾。那夜零时许,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多时,强大的洪水冲进了庄子,庄子里一行二行包括苦水沟口的几百亩良田几乎全军覆没,我的那些奶奶们,连续一个月起不来床,没有存粮的小户人家那年吃的芽面烫。我们家还有庄户上几家务山地的人家挡住了灾难。

我爷爷务地出了名,后来还带出了我大舅爷。

我大舅爷是我奶奶的大兄弟,和我们是一个庄子的,人长得很结实,嗓门大的像打雷。他家和我们家隔三个果园子,住在沟边崖坎上。大舅爷站在崖坎上喊我表姑姑(他的闺女)半庄子人都能听见。

大舅爷天生是务地的,干起活来,一个人顶仨人,身板也很直,走路哼哧哼哧的。

我们家的骡子是和我大舅爷家合着买的,大舅爷家没有骡子圈,骡子就长期在我们家里。喂养是分开的,爷爷半年,大舅爷半年。大舅爷和我爷爷一样,早上麻麻亮就背着草到我们家喂骡子来了,大舅爷家有两个背篓,用柳条编的,结实的很。

大舅爷饮骡子,总是要把骡子拉出去,到小河边去饮。有时我也跟着去,我们家骡子高的很,赶上庄子上都饮驴阿、马阿的的时候,只有我们家骡子高头大马。我们庄子上我的倦生家的奶奶养的是牛。倦生爸爸是个罗锅,倦生也是个罗锅,干活不行,倦生妈妈我的那个奶奶就是家里的男劳力,那头牛很听她的话,也犁了很多地,老人家饮牛的时候总是背个背篓,给背篓和脖子处插个铁锨,一旦牛把粪拉到大路上,立刻拿铁锨铲到背篓里。要不铲,别人也会拾去。大舅爷饮骡子总要拉到上游去,反正我们庄子上人都习惯了下游打水,上游饮骡子。

我大舅爷跟着我爷爷务山地是后来几年的事。由于我们两家共养着一头骡子,有些地又连着地埂,种地肯定是到一块的,后来,连收割也要搭一伙。

大舅爷家的地大部分是水地。不是和我们家的并排连在一起,就是在一个行道里。

每年开春的时候,大舅爷就开始早早地准备给地里运粪。由于骡子圈在我们家里,所以粪便也都堆在我们家路口边。大舅爷和我爷爷一样是个粗人,但务地同样不马虎。运粪之前,一定要把冻了的粪块敲碎,爷爷拿着铁锨翻,大舅爷拿着榔头逐个敲,碰上小石头还要捡出来。一亩地大概上四五马车的样子。

庄子上的人也是这样的,平时压了很多粪都堆积在自家庄基地旁边,到了冬天,窄点的行道连架子车都拉不过去,味道也难闻得很。我有一个尕爷,家里养鸡,养猪,通常没人拉土盖粪,家门口老是臭烘烘地。上地最好的粪要属羊粪,所以开春拉粪的时候,羊护长家里最红火,我们庄子上天子家羊粪最多,粪茬最厚,买粪的人老络绎不绝,天子爸以前是我们庄子上的大羊护长,后来天子,我的小学同学念不进去书,放羊比他爸放得好。我们家也买过他们家的羊粪。

我大舅爷把粪运到地头上,还要分成行数整齐的小堆,盖上土,拍严实了。

全庄子的粪都拉到地里了,庄子上也清快了很多。

大概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我们就去种地,这时候我们耕的都是水地,山地多在秋天耕种。

大舅爷种地,总是把这当作大事来干,镢头,锄头都在骡子圈棚的椽缝里,准备要种地的前一天,大舅爷就来到我们家,在枣树下的磨石上磨刀刃。大舅爷是光头,戴个蓝布帽子。磨刀具的时候,旁边放上一碗水,喳——喳,磨完后还要在膝盖上蹭一下,在光头上咣一下。

犁地那天,妇女们是最用得着的。我二婶、三婶、四婶、还有我大舅奶奶,表姑故、表叔妈,早早的做完饭就去上地。男人们犁地,女人们,有的在前面拉骡子,有的在后面撒肥料,有的拣麦种,还有的拉镆,拉镆的时候只需使劲,这时候三个女人就得充当一头骡子,不过她们挺高兴,边拉边聊天,似乎没干活一样,庄子上种地的时候拉镆的女人都这样。最苦的是我们这些孩子们,捡草根,我记得,我们那里最讨人嫌的草根就是苦苦菜的根,冰草的根,翻出来白茬茬地我大舅爷是个暴脾气,稍不顺眼就吼两声“怎么干的,长眼睛没有!”,害得我们和大舅奶奶都很害怕他,一般是大舅爷犁地,我们家婶子们都不敢偷懒。种地是很快的事,像我们有骡子的半个月基本搞定。

地种完以后,庄子上的妇女们就没完没了了,最初是害怕麦种冻了出不来芽,隔三差五的往地头跑,三四月份苗长了,又开始套种,补苗。最头疼的是浇水,我们家苦水沟有几亩机灌地,往往轮到浇水就在半夜,我爷爷在山里务地,我爸爸和叔叔们又在外务工,我大舅爷就经常给我们家地浇水。听说有一次我大舅爷给我们家地浇水,半夜守渠,守困了,枕着铁锨睡着在地头上,醒来之后发现一根花蛇缠在铁锨把上,我大舅爷也没有被伤着。

我爷爷那时候已经50多岁了,鬓角有了斑白的头发,上山不再那么利索了,过了一年,我奶奶突然去世了,那一年,爷爷是最后一次务山地。

那是一个秋凉的星期天,我爷爷带着我和小姑姑到苦水沟的一个洼上去,那是我爷爷耕下的最陡的一块山地,背阴,每年庄稼长势都很好。我和姑姑一人拿个小铲子,上山的时候碰上陡处就挖个小台阶,我爷爷则就着骡子上去。

我们到了地头上,我和姑姑一人半面山,开始拔骆驼蓬(草),这种草长得很结实,拔一根,人就挨一个屁股墩。由于山很大,爷爷转一圈,才能看见我们,所以拔草的时候我和姑姑两个总觉得身后有鬼,直到听到爷爷(啾——啾)赶着骡子来的声音就不害怕了。

那天,我们带的水太少,犁地到中午,只能下山到沟底休息。给骡子饮盐碱水。我渴极了尝了一口,苦得直咂嘴,爷爷摸着脸上的汗珠笑。

1992年,我爷爷因为积劳成疾,突然糖尿病发作去世了。

我爸爸和叔叔们都措手不及,我爷爷辛辛苦苦耕下的那些山地也没人去务了,那时侯我爸爸已经成了一位小包工头,二叔也做了庄子上的书记,家里经济宽裕了,爷爷的那些山地打下的粮食够我们后来的二十几口人吃上十来年,我四叔家的扁豆吃到我上班的时候还有点。

我爷爷去世后,我大舅爷开始务我爷爷的那些山地。骡子也被牵到了他家里。我们家也由原来的一大家子,分成了四个小家庭,机灌田也被分开了,各家务各家的,我爷爷的那些山地我们再也没有去过。只记得,有一年,我大舅爷在各家召集人给他们家帮忙上山挖土豆去,我们家老三去了,我考试紧张没去。又一年,听说我大舅爷家攒了很多粮食,但我大舅爷的耳朵背了。

再后来,我回过家一趟,发现大舅爷没话了,嗓子也哑哑地,头发斑白。我去偷偷地看了一下我们的骡子。在圈棚里,屁股上的一些毛掉了,身上没有光泽,尾巴也成了秃杆子,我用高跟鞋很响地跺了一下脚,它转过头看我,眼睛里很混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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