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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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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5 00:47 资料 短消息 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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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伤


麦伤


(一)


端午刚过,满山遍野早已绿成汪洋。村落就隐在大棵大棵翠绿翠绿的柳树荫里,远处看去不见屋舍,中午或傍晚时只看见绿树间升起袅袅炊烟。逶迤相连的山包包蜿蜒展去,除了山就是沟壑了。山已经被一层一层,一叠一叠地改造成水平梯田了。即便没有修成梯田的,也是一块一块泾渭分明,埂壑突出。这一块块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耕田从山顶上肆意铺下山去,包围村庄,延展到沟壑边缘。沟沿附近的耕地大多是梯田,水土保持的好,大家称之为川地。川地肥沃高产,多数种着小麦。满眼望去,绿油油的麦子整齐得像被大刀削过一样。一枝枝麦穗张扬地向上挺着,麦芒青翠如针,阳光下闪着烁烁光芒。细风抚过,麦浪起伏摇曳,飒飒有声,像校园里孩童的吟诵。
山上极少种树,是因为种了树就是少了耕地。于是树被种到了村里,道边,房前屋后。当然最大的种树空间就是那一道道像是地壳塌陷形成的沟壑里。沟里很多地方都有地下水,不费三五锹就能掘出水来。有的地方周围湿成一片,走近细看,一股清清细流正从地下悠然翻跃而出。这些小小的细流汇成一股小小河流卷着泥沙向东奔流。河有河床,沟也有沟床,沟床或平坦或陡峭,通常河水北面碱土较多,水草稀疏,而水南为阴的地方水草丰盛,柳树成林。这里也就成了放牛放羊的好去处。这个时节除了职业放羊的洋人以外,没有几个放羊的,放驴的就只有猴老汉一人了。
沿着村子外沟沿的小路一直走,经过七八个水利梯田埂就扎入了阳坡沟里,这时你会看到两口驴饮泉水,清澈见底,里面游走着一群一群的小蝌蚪。泉水不远处有一棵孤零零的小柳树,高高的树干顶着偌大的一片枝叶,落下一块卧牛之地的荫凉,斜卧在荫凉里衣履阑珊的老头便是猴老汉了。老汉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一会儿望着旁边啃着青草的瘦小灰毛驴,一会瞅着瓦蓝的天。老汉放驴从来不跟别人凑在一起谝闲,他也不会谝个闲。老汉就喜欢一个人望着驴子,望着天,等日头落到西山豁岘的时候就匆匆赶着驴子回家。其实走上沟沿时发现日头还老高呢,老汉从来不知道几点,就认日头这个钟。猴老汉赶驴子从来不吆喝,他家这头驴就像个温顺的孩子,从来不惹是生非,也从来不乱跑,更不会在老汉不经意的时候偷偷跑到田里吃庄稼。也许是这头驴子发育不良,村里的驴子找不到比它更瘦小不堪的了。别人家的驴子换了青立马掉老毛,几天功夫就出溜得光光堂堂了,可这头驴子在麦黄六月还经常在掉老毛。即便如此,猴老汉还是疼爱这头驴,就像大多数老庄稼人一样,把驴当伙伴,偶尔跟它说几句不沾边的话,总觉得驴能听懂。毛驴子的步伐和猴老汉的步伐几乎一致。每次见到猴老汉放驴,他多会问我同样的话。
“娃儿啊,哈你说现在人咋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干爷,撒样子唠?”
“哈这擦疙瘩,人都完唠么”
“是啊,那你说咋办嘛?”
“呵呵呵,社会完唠”他似乎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完唠…”然后捋一把稀疏花白的胡子,吐出一口唾沫。下巴胡子上沾了一些粘粘的唾沫,于是他又使劲地吐上几口,漫无目的。
猴老汉是他的一个绰号,伙伴们还经常在背后管猴老汉叫“痴老汉”,据说老汉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六十年代大灾荒的时候,老汉又一次好几天没吃到东西,天刚擦黑,老汉跑到刚泛黄的麦地里,折了麦穗搓下麦粒吃,不小心吃了麦芒,扎在嗓子眼里,好长时间没有取出来,疼了好长时间,麦芒没有取出来,人却最后折磨得有点痴癫了。
猴老汉是民国二十六年生人,生有一女一子,大的是女子。女子嫁到了三十里外的邻县,聘礼是一袋子洋芋,据说也是穷得揭不开锅。儿子三十出头还正儿八经地打着光棍。猴老汉的儿子叫老张,当然这也是个绰号。叫老张是因为他有点“张呆呆”,这个词的意思是形容人比较呆傻,憨实。起初大家都叫他张呆呆,但是人们叫着叫着觉得应该美化一点,亲切一点,所以就演化成老张这个多少带有一点亲切却不失原意的称谓了。老张倒是欣然接受了。

老张长着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身板健壮,手如簸箕脚如船。除了甩着一头油光的三七分头外,其他体貌特征都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继承了猴老汉的风格。老张的袖子和裤子总是短了一截,像现在人穿的九分袖,九分裤。老张走道总是一颤一颤的,仿佛是因为长得太高大步幅太大难以平衡似的,短了一截的裤子总能呼呼扇起一阵风。在村子里总是能看到老张,因为老张似乎是个村里最闲的人,他经常会在农业社留下的那个大打谷场上跟一帮老爷们晒着太阳,闲扯淡。但总又能看到他在别人家的地头,打谷场或者别人新盖的房子旁边卖力的干活。老张很爱笑,但是他的笑总是鬼鬼祟祟的,却又十分爽朗。

我们上学时总要从老张家门前走过,他家是村里唯一只有院墙而没有院门的。听人说他家住的地方是最早村里的一个学校,后来学校被撤了,空下来的地方就让老张他们家住了。老张家就两间紧挨着的房子,北边的一间小房子,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卧室,另一间稍微宽敞一点的是厨房。我们经常放学后会到老张家稍待片刻,跟老张或者他妈妈闲聊,这期间我是很少说话的。大家从老张家出来总不免要说一些老张家的事。有人说,昨天他看见老张他爸又打老张他妈了,老张上去护他妈,结果也挨了一顿揍。惹急了的老张爸顺手抄起了一把铁锹,差点剁在老张懒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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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又是一个春天,我已经上二年级了。听说老张订了亲,对象是邻村一个姑娘。那姑娘叫芳晴,从小没爹没娘,靠他哥哥一手拉扯大,她家家境自然也比较艰难,否则也不会跟老张家徒四壁的人家定亲的。后来在一次放学的路上,我曾看到过一个身材矮小有点微胖梳两条粗黑的长长的大麻花辫子的女子出现在老张家,同伴们说那便是芳晴了。芳晴看到我们时有点扭捏,因为我们大家都嬉皮笑脸地看着她。暑假时听说芳晴的哥有点不同意把芳晴嫁给老张了,于是老张的叔叔便带着老张和他的堂兄弟们去找芳晴哥哥闹一出。起初芳晴哥态度比较硬,老张一气之下把芳晴家的一扇门砸穿了,还说要是退婚就退还三百元的礼钱。芳晴哥自然无法偿还礼金,只好又应允了。老张的叔叔们怕夜长梦多,就抓紧张罗了老张的婚事,婚期订到了腊月十八。

      自从订了婚期,老张比平时笑的更暧昧了,我也很少听到老张挨揍的事了。倒是有一次老张来我家串门,喝完茶出了门。我爸说,老张真是瓜的厉害,竟然打他先人,这不是造孽么。我有点惊讶,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说我长大了不打你。我爸愣住了,呆呆地看我,我以为他要问为啥,我接着说,你不打我妈也没打过我啊。他突然扬起大大的巴掌,眼看着扇了下来,却生生停在了我眼前,然后绽开愣住的表情笑骂:周龟子孙…

我咯咯地笑着逃跑了。

      一个杏花盛开的午后,我卷着一身泥土冲到厨房找馍吃,妈妈在悠闲地烙着白面饼子。我从案板上抄起一块便海吃起来,这才发现门口炕头边坐着一个人,这人就是老张的母亲,我管她叫干奶。铺炕的褥子卷起一个角,她却斜落在炕席上。她永远都穿着那身黑不溜秋,透着油光的斜开襟短褂,两只粗糙黝黑的手叠放在大腿上,凸起的青筋一条条从袖口钻出来蔓延爬在手背上,恣意延伸到手指上渐渐隐去,她显得局促不安。脚上的方口布鞋已经磨掉了表面的条绒布,满是垢痂的脚面格外扎眼。她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几块刚出锅的烙饼,却没有被动过。“干奶,咋不吃馍呢?”我问道。“我不吃,我饱着呢。”她局促不安的说道。妈妈一边擀着饼子一边说,你干奶连尝都没尝一口,兴许我没烙好。“看你干嫂子说的,烙这么好的馍,我一辈子都烙不出来,我饱饱的,刚吃过的。”她更加局促起来。妈妈让我给她烧火,我极不情愿地蹲到灶火门前烧起火来。妈妈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好几次妈妈都拿着馍让她吃,她却一次次不肯吃。好不容易妈妈烙完了馍。她说要回去了,我妈留她多待一阵。“你老人家永总不来,来一遭还不多坐一阵,馍都不吃一口。”她从怀里拿出一只黑瓶子说“你干嫂子,这些年你对我一直好,我记着呢,我没啥给你拿的,给你一瓶油,你烙馍用”。妈妈让她带回去,她却坚持要留下那瓶胡麻油。妈妈推诿不过,只好留下了。她才欣慰地离开了。妈妈送走了她,唏嘘不已。后来妈妈找机会把那瓶油还给了人家,还把肉缸里撬了块肉一并给了她。往后漫长的日子里再也没见过她上我家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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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金秋又悄悄染黄了上学路上那一排排柳树的叶子,每天放学不再是太阳老高了。有一天发现老张家那块敞开的院墙堵上了,在超东北的方向盖了一个院门。

很快在年底的时候老张的婚事就举办了,因为老张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招呼四方来客,就只好在他叔叔家招呼客人了。老张家唯一的卧室便成了老张的新房,老张的爸妈只好到厨房睡了。老张结婚那天还是很热闹的,至少那个时候我们觉得是热闹的。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新娘被毛驴拖回新郎家后,在新房里要被大家耍的。所谓耍新娘,比现在城市里人们闹洞房的要更具地方化,也更粗鲁,甚至野蛮。新娘点烟,然后双手递上被称为敬烟,这算是最基本普通文明的游戏项目了。如果要求新娘点完烟横叼着喂给被点烟的人,叫“过桥烟”,这时候通常他们会乘机亲一下新娘的。还有明目张胆“讨价还价”似的问摸一下胸部多少钱的,或者直接把一个硬币从新娘的脖领灌下,然后肆无忌惮地把手伸入新娘衣内找遗失的钱币,当然没有几个新娘会轻易任人宰割的。芳晴也是这样,不过在被一帮大小伙子,大老爷们折腾了大半天之后,芳晴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老张的一位堂弟就掀起了芳晴红色的外衣,外衣下面是一件暗紫色的棉袄,棉袄下摆的扣子已经被扯掉了,露出一件猩红的线衣来。这位老张的堂弟一手扳着芳晴的双手,一手又掀起了那件猩红的线衣。在场的人都赫然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对雪白的大奶子,疲惫地弹跳了一下就垂了下来。我已经记不清楚芳晴的表情了,似乎是羞涩的,恼怒的,无奈的,疲惫的。大概当时我主要的精力是看那双奶子,才忘了观察表情这回事。一般情况下耍新娘的人都不会是和新郎的本家人,不过老张娶媳妇那天,就有好几个老张的堂兄弟。我经历过好几次村里人的婚礼,也看过那些新媳妇被耍的情形,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习俗到晚上的时候,总要折磨折磨公公婆婆了,不过鉴于老张他爸总是有些痴癫,这些闹洞房的人就网开一面了。

老张快三十的时候总算娶上媳妇了,他依然没事的时候在大打谷场上也那帮半老不老的爷们卷着旱烟闲扯,晒太阳。我们上下学也总能看到芳晴了,她还是梳着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子,经常背着背篓上山割草。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半年,听说芳晴跑了。关于芳晴跑了的原因大家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因为老张总打芳晴,有的说芳晴跑到省城去了,她原来在省城打工的时候有相好了,还有人说他哥又给她找了个好点的人家又给嫁了。反正老张媳妇跑了,老张当然不能罢休,他跑到芳晴哥哥那里去要人,当然人是要不到的。一晃眼半年过去,老张打听到芳晴去了兰州,老张卷起铺盖就杀到省城。老张花了一个月时间终于把芳晴带回来了,我们又看到芳晴出入在老张家了,不过很少看到她出去割草了。村里人说,老张应该赶紧让芳晴怀个娃,这样她就跑不了了。不知道是老张不努力还是注定老张要绝后,总之始终不见芳晴的肚子鼓起来。村里人都在为老张着急,不过更头疼的事又发生了,翻过年,大家种麦子的时候芳晴又跑了。

这回老张没有着急,过了几天,在大家的劝说下老张又去找芳晴了。这回寻着了我把QQ腿打折,临走时老张气愤地骂着。

老张在外面打工边找芳晴,找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找到芳晴的影子。秋后,庄稼人耕完了茬地,又在打谷场上闲扯的时候,看见老张抗着铺盖一颤一颤地回来了。老张本家的叔叔们觉得这事不能太便宜了芳晴家,于是找芳晴哥哥要财礼,芳晴哥哥当然还是拿不出,只好他们把芳晴哥哥刚收完还没有来得及碾的麦子一股脑运到老张家的打谷场。这事就算平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老张出现在农业社留下的大打谷场上了,也没有看到他串门了。

过了春节之后,老张把自己家的粮食种完之后就出去打工,农忙时又回来收拾庄稼,收拾完庄稼老张又跟一帮人出去打工,天冷了就回来。老张已经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了。他也经常出现在大打谷场了,也经常串串门,偶尔坏坏地笑着言语调戏一下别人家新过门的媳妇。人们也渐渐忘了老张的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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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几年过去了,老张总算还清了娶媳妇时欠下的债,自己手头也攒了一些钱。不知什么时候老张也穿袜子了,不再是露着满是黑皴的脚面了。惊蛰刚过的晌午,老张在附近自家的地里打起桩院,老张要盖新房了。人们种完了豌豆种麦子,种完麦子开始种糜谷。老张家新庄院里,一群人帮着工。按说帮工是要在老家吃一顿饭的,但是大家都回家吃饭。糜谷种完的时候一排红砖底的土坯房建好了,一共三间房子,一间老张自己住,一间他爸妈住,还有一间做厨房。不过老张没有修院墙,别人问老张为啥不修个院墙围起来,老张说,又没啥东西可以丢的,修那干啥。只是猴老汉依然衣履滥衫,穿着救济发的衣服,黝黑的脸上满是灰尘,依然时不时吐着唾沫,戴着看不清原色的瓜皮帽子。愈来愈显老了。

端午过后不久,老张全家搬到新房子住了。老张脸上的笑更多了,说话底气足了很多。抽烟也经常抽纸烟了。老张也偶尔会帮别人家干干活。也偶尔仍然能听到老张打他爸的事在村里人嘴边流传。

第二年春天,天气早早就暖和了,惊蛰刚过,该春种了,只是上个冬天雪下的少,自立春以来也没见雨,路上的尘土足有半乍深。庄稼地里结了硬硬的板结,地太干了。但是节气到了,干也得种了。村里人都陆续忙碌着开始春种了。老张却不忙,因为他家人少,地少。老张还是天天在村里转悠。

天空瓦蓝瓦蓝的,老张蹲坐在打谷场的边沿上吃着一根粗壮的旱烟。远处耕地吆喝牲口的声音此起彼伏。老张真出着神,癞瓜子拿着一条磷肥袋子走了过来。癞瓜子问老张要纸烟,老张说,球上的纸烟来,没看我吃老旱烟了。癞瓜子挨着老张蹲坐下来,卷了一根老张兜里的旱烟,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上了。癞瓜子问老张是不是要当市民了,老张说庄稼他不想务了,他要在外面好好干几年,挣点钱给他爸妈养老。癞瓜子说,那你不寻个媳妇暖炕头了。老张甩一甩风头说,寻个皮爪子来,打一辈子光棍算球了。

第二天的时候,老张还是赶着自己家那头温顺的小灰毛驴子和他三叔家的一头驴子下地种麦子了。快到歇干粮的时候,人们看到老张家的地里有人喊叫成一团,老张的叔叔和堂兄弟们都紧跑着奔向老张家的地头。不一会大家都知道了,原来老张被那头小灰毛驴子踢死了。这事听起来像个玩笑,那么高大魁梧的一个壮年,咋就让一头蔫不拉叽的尕毛驴踢死了。但是这个玩笑就真的发生了,人们不得不信。老张被踢了之后倒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关于老张被驴踢死的事大家又有了议论,有人说老张耕地总拿鞭子抽那头毛驴,嫌它走的慢,毛驴为报仇踢死了老张。也有人说老张总打他大,毛驴子看不过眼,把老张给踢了。还有人说老张就是个苦命人,过不了好日子,新房子没住多久老天就把他收了。总之老张就这样像跟大伙开玩笑似的走了,走的很窝囊。

接下来村里人稀里糊涂地埋了老张,坟挖在那块没耕完的地里。老张家的地少,阴阳先生的针盘转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像样的地方,差不多点的地方都是别人家的地,人家都不愿意。最好只好落在那块没耕完的地头。老张家的地却没有荒,接下来老张的本家帮着把地都种上了。

然而猴老汉疯癫的更厉害了,经常一个人嘴里念叨着什么,但是大家都没有听清楚过,猴老汉还是像往常一样赶着那头温柔瘦弱却能一蹄将一个彪悍大汉毙命的小毛驴饮水,小毛驴还是像往常一样温顺,沉默。猴老汉只要手放在它的背上它就自己走。猴老汉不再碰到人问他那些一成不变的话了。村里在道上碰到问候他,他便嗯嗯应承完了,嘿嘿地笑上几声,努一下沾着唾沫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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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过去了,人们早已经接受了老张家那头驴子开的玩笑,那头驴子也在不经意间下了一个崽,之后不久被老张的叔叔照看着卖掉了。猴老汉愈发显得老了,眼窝陷了下去,走路不再是跋山涉水般的有力了,右腿还一瘸一瘸的。刚过冬至的一个晚上,老汉丢了。老汉的几个侄子拿着电筒满村子找。个把小时过去了,家家都打听了,也没有老汉的影子,最后大家都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早晨担水的洋人听到甜水沟崖下有人呻唤,便壮胆扔了几块土糊基,那呻唤声还是断断续续的,洋人叫了几个人下去看,原来是老汉,已经冻僵在一个大土糊基后面,半卧着凄惨地呻吟。额头脸颊摔破了,血凝固了黑黑地涂在脸上。一条膀子沉沉地连在肩膀上,肩头的破棉袄已经露出一个大窟窿,血浸透了周围的棉花狰狞地凝固了一大圈。身边枯草上的血冻成了冰茬子。几个人过去扶老汉,老汉哇哇叫着说他的腰折了。没有人愿意抬这个半死不活又血淋淋的老汉。最后打发人叫老张妈,老太太嘴里嘟囔着,短寿的咋没把命要了,呼呼喘息着奔向崖下。老婆子忙乎了半天也没挪动老汉半步,只好从家里拿来水和干粮。天黑了老婆子统着袖子回了家,路人问老婆子,老汉咋样了。老婆子嘟囔着说,要死了,死了算了,活不长了。

村里的老人都说老汉是被迷魂子迷住了,甚至有人有人说是鬼拉着掉下崖的。第二天有人弄了一抱抱麦秆给老汉取暖,还弄来几个热乎的烙饼给老汉吃,但终究没有人抬走老汉。老汉的呻吟声像哭泣的冤魂回荡在寂静的沟壑间,夹着寒风飘入每一间亮着灯光的温暖小屋。

第三天的时候人们没有听到沉闷而凄惨的呻唤了,老汉已经安静地卧在麦秆里了。老汉死了。死的硬邦邦了。老汉的葬礼跟老张一样简单,没有吹响,没有纸火。一群木讷的侄子和村民们把一口薄薄的棺材扔下墓坑后,匆匆填满又堆起一抔新鲜的坟。最后是洋人拿着锹把坟堆拍的光亮,嘴里叨咕着,我给叔弄好看点。随后插上一根飘着白色纸旗的木棍。白旗在寒风中突兀地摇曳着,飘起大片的凄凉。一群人匆匆烧完了纸扑棱着身上的尘土往村里走去。



                                                                                 

                                                                         08年11月完初稿

                                                                         09年3月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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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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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真沉闷啊!楼主反映的是现在农村的现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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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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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狼娃子 于 2009-3-15 01:39 发表
看着真沉闷啊!楼主反映的是现在农村的现状吗?

感谢回复。闲来无事涂几笔,水平有限。不过热烈欢迎批评指正。


   写的不是已经不是现状了,是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末的事。挽救一些记忆,也为了纪念那些深刻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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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玉 (格瑙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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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 少校 的帖子

那个时代生活状况应该可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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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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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幸的一家人,老张他妈咱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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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磐玉 于 2009-3-18 09:05 发表
那个时代生活状况应该可以了呀?

那个时代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只是“饿不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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