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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齿下岗记

文/绿洲

    那天，我应邀去会师楼会餐，由于牙齿不好的原因，大鱼大肉我一般不怎么吃，常常是挑点素菜吃吃，然后喝点稀饭，吃几个花卷囫囵而已，那天，酒过三巡，大家吃到和谐之处，语言也少了，耳边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吃饭声，这时候，服务员扭扭捏捏端上来一道泡菜来，这正是我喜欢的好菜，于是乎，我握紧竹筷，瞅准泡菜，用力一夹，便夹过来一朵，为什么是一朵？因为泡菜一般不会切碎，所以我夹来的实际上是一小朵泡菜，我照例先从细处下口，无奈，一则牙齿不行，二则，泡菜太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撕扯不开，我想，得赶紧解决问题，否则别人笑话，于是我三下两下，便将一朵泡菜全部塞入口中，满满一口泡菜，牙齿的活动范围受限，我低下头恨嚼，嚼着嚼着，突然口中出现一个硬物，心想，怎么回事，哪来的硬物？趁人不备，我将此物吐在手心，仔细观瞧，哎呀，不好！原来是一颗大牙，我趁人不备，悄悄扔于桌下，继续吃饭。等口中泡茶全部下肚，便借口小便，来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仔细观瞧，原来下牙靠右，一次掉了两颗，我试着张口，发现只要轻易不要张口说话，别人还是很难察觉，于是又悄悄来到饭桌前，继续吃饭，吃饭完毕，喝了几口小水，默默坐着桌前，别人边吃边聊，我则尽量避免张口说话。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我便赶紧回家。

    到家以后，我告诉妻子和女儿，并张口让他们观瞧，妻子大笑，女儿感叹，我说不要紧，明天去街上包牙。

    第二天我和妻子去街上找牙医包牙，听别人说，南关某处有一四川牙医，包牙既便宜又稳当，我们便迤逦前往，到那一看，该牙医已回老家过年。我们顺着街道再找，转了三个小弯，穿过两处小巷，在一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一处包牙小店，门前一个招牌不甚分明，我挑帘进去，见里面已有好几人等着换牙，一个不老不少的牙医，左手拿一治牙工具，右手抱着一个宠物小狗，在一个老人口里左右拨弄，那小狗机灵好动，在牙医怀里不甚安稳，我正在纳闷，治牙怎么还会用狗啊，是不是用狗牙焕人牙？真是时代不同了，人牙换成狗牙了。正琢磨间，妻子一把拉我离开，出得门来，妻子骂我，看着就不像医生，脏兮兮的，还看什么看啊！我说也是也是，于是我们顺着街道继续前行，三拐两拐，没走几步，但见招牌处，又是一个包牙门店，于是乎挑起门帘，再进再问，医生用戴白手套的手，拌开我的小口，一看我那乱七八糟的牙齿，想了一会，给我提出一个全新的治疗方案，他说，先把我掉牙地方的牙根全部拔掉，然后取掉我另几处假牙，重新做一套完整的新牙，这样既稳固又好看。我说好看不好看倒是其次，关键是要耐用，听说要拔掉牙根，我马上想起我一个朋友，某年某月，因为拔牙根，弄得牙龈脓肿，最后不得不到兰州手术治疗，我心下踌躇，妻子思忖片刻说，我们先回去想一想再看，如果要换，下午再来，于是又出来，妻子坚决不同意拔牙根，拉我继续寻找，大约快到我家住的地方附近二楼处，有一牙医招牌，我们进去一看，但见一个年轻的牙医正给一老女人换牙，我坐在凳子上，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手机发了四个短信，医生才给那个女人换好，我凑将过去，如此这般，诉说一遍，医生边听边瞧，给我的方案和前一个牙医基本相同，也是要取下原来一排假牙重新安装，只是可以不拔牙根，我思前想后，仔细比较，最后答应由他给我换牙。医生叫我躺在一个长长的治疗椅上，然后拿起治牙铁具，弄开我的小口，三下两下，卡拉巴次，只几下，我那几年前包的一排假牙共六颗被全部取掉，他又用一个磨牙的工具，斯拉斯拉地磨平我的牙根，再用泥巴一样的东西塞满我的口腔，说是做牙模的，折腾半天方才罢休。我来到镜子面前一看，好家伙！加上昨天晚饭掉的两颗，共有八颗牙齿下岗，那样子岂止是难看，简直惨不忍睹，昔日还算“英俊”的面貌不复存在，完全一个老态龙钟的没牙老头，我摇头苦笑，妻子张口大笑，医生面无表情地和我谈论换牙价格，他说，一颗假牙最低50，好点的80，总计8颗，问我要哪种价格的，我询问了两种假牙的区别，然后答应换80的那种，医生告诉我要等四天以后才能装牙，我先交了200押金，然后紧闭口唇赶紧和妻子回家。

    晚上吃饭时，我发现根本无法嚼面，面条放在口里，一张口，刺溜一下又掉在碗里，怎么办？干脆吃稀饭吧，面条与菜，已经无法嚼烂。

还没到装假牙的时候，这两天我蜗居在家，不敢出门，出门势必见人，见人便要说话，说话便会漏风。

    我想，这事要是摊在过去没有牙医的年代，我便已经成了废人，吃饭不行，身体便会夸掉，身体垮掉，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唐代文学家翰昌黎先生在谈到自己的衰老时曾经说过， “吾年未四十，而视茫茫，而发苍苍，而齿牙动摇”，如今我已年过半百，牙齿下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小时候我曾经抓着爷爷的胡须 笑爷爷的豁豁牙，转眼之间，已经是孩子们笑我豁豁牙的时候了。
   
    父母在，不言老，老父已八十多岁的人，牙齿完好无损，在父亲面前我还是一个孩子，但牙齿却顽固的警告我，你已经开始衰老！“衰老悲人世，驱驰厌甲兵”，看着镜子中没牙的我，不免让人凄凄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