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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4 15:14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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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李爱琴

来源：http://www.whysb.net/xybj/2009/0311/article_83.html

  30年，足够漫长；30年，又极为短暂，但它终归要成为一段历史，让人铭记。

光阴的故事

——访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李爱琴

1978年12月18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1980年3月，文化部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认为：“艺术表演团体在体制和管理制度方面的问题很多，严重地影响了表演艺术的发展和提高，需要进行合理的改革。”1982年1月1日，中国共产党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农村工作的一号文件正式出台，确立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1983年元旦，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朱穆之提出：“农业改革的基本精神与原则一般也适用于文化艺术事业，就是要实行责任制，联产承包。”于是，以承包经营责任制为主要形式的艺术院团改革在全国开始推广。
时任西安五一剧团演出一队队长的著名秦腔演员李爱琴，迎着改革的春风，组建了第一支演出承包队，成为大西北文艺院团体制改革的先行者。如今，李爱琴虽年近古稀，却仍活跃在舞台上，宣传着秦腔艺术，关心着秦腔发展。自称“除了演戏，啥都不会”的她每每回忆起那段往事，便会生出诸多感慨，“我就像一本书，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

   冬日，午后的阳光懒散地洒在身上，没有风，但冷冷的。光秃秃的树干直挺挺地矗立在那儿，一动不动。高耸入云的建筑、纵横交错的马路、眼花缭乱的轿车，一切都是那么现代。穿过斑马线，沿着一条小路，左拐右寻，终于按下了李爱琴家的门铃。
　　
　  “快进来，把娃冻坏了！掌柜的，赶紧倒两杯热茶。”记者眼前的李爱琴，穿着朴素，精神很好，声音极富磁性。“昨天你打电话时，我正在甘肃演出，今早才回来。”言语中，带有些许歉意。当记者拿出介绍当年演出承包队试行承包责任制的刊物时，李爱琴颇为惊讶，还有些兴奋。
《承包责任制大有可为——李爱琴演出承包队试行承包责任制的情况和体会》，这篇原载于1984年7月16日《人民日报》的文章，在当时的文艺界引起了强烈反响。“文艺体制的改革是大势所趋，非改不可。艺术演出团体如何改革，才能既有利于多出好戏、多出人才，又能提高经济效益？这是当前文艺界十分关注的问题。最近，许多文艺演出团体正在进行改革试点，边实践，边探索，边总结。今天本报刊登的两篇文章，分别介绍河北省剧团和西安市一个演出队改革中的一些情况和体会，可供有关文艺部门和演出团体参考。”《人民日报》在发表这篇文章时，加了这样一段“编者的话”。听着记者的叙述，李爱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当时，剧团“大锅饭”、“铁饭碗”现象严重，干与不干、干多干少一个样，缺少竞争和激励机制，影响了集体和个人积极性的发挥，导致人浮于事。为了使这个局面有所改观，1983年三四月间，李爱琴带领30余人成立了演出承包队，合同期限一年。“上不封顶，下不保底”的收入分配政策显然极具诱惑力。“当时给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国家也特别支持，所以没多想就干了。”头挑起来了，压力也来了。“爱琴啊，你可别出这个风头！”“李爱琴这么一做，没准还能闯出一条新路子。”“她说得大，打破铁饭碗，可给自己弄了个金饭碗。”……好心劝慰的、恶语相向的纷至沓来。面对这些言语，李爱琴硬硬地只说了一句：“党叫我干，我怕啥！”

周至县大蒋寨村。
“听说正月二十八请李爱琴演《周仁回府》呢，她可是任哲中之后唱周仁唱得最好的。大家提前准备，可别耽搁咧！”
“好不痛煞人也……”，李爱琴上场，只听有观众大喊：“我的鞋，我的鞋掉了！”台下观众不由自主地朝前涌。
“我的爷呀，今天终于看到活人咧！”“他二爷，你给咱仔细看看，李爱琴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听说是女的，是女的咋会把周仁唱得这么好？”戏散场了，可观众却把李爱琴“包围”了。拉家常、赠鞋垫、送鸡蛋，好不亲切。
　　
下乡，下到最基层。一个月后，承包队演出场次不断增加，收入渐涨。大家尝到了甜头，干劲更足了。“当时我的工资是117元，其他演员有拿72.5元，有拿52.5元的，而且是半个月发一次工资。”俗话说：天晴要防下雨时。除却工资，李爱琴从收入中拿出一部分攒起来，用于日后排戏或救急用。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一片好心，却引发了一场罢演！当时，李爱琴急得头发都掉了，“演出合同都签了，明晚就要演出，今天闹这事”。当地领导安慰李爱琴说：“不怕，咱有啥戏就演啥戏。实在不行，咱本地剧团的演员也能上。”听到这话，李爱琴心里踏实了许多，但她还是凭着自己的声望请来了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郭明霞和自己的学生救场。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听着雷鸣般的掌声，李爱琴哭了。
　  更让李爱琴伤心的事还在后头。演出回来，剧团不仅没有给她好脸，反而设置重重障碍，“戏箱不让抬进去，那可都是国家财产啊，丢了谁负责”？甚至有些同事见了面，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呸，把你挣死咧”，扬长而去。满腹委屈的李爱琴失声痛哭。
　  承包责任制的试行，其过程是艰辛的，其成效也是显著的。一年内，承包队共演出309场，收入近16万元，人均月收入280多元，不仅重排了11台本戏、18个折子戏，还打破了以往剧团排戏论资排辈的“惯例”，为一些青年演员提供了舞台。
　  下乡演出，条件是极其艰苦的。在一次演出中，个别演员因为伙食问题闹起了情绪。“就吃这，还有劲演戏？太寒酸了吧。等会咱头儿来了肯定发脾气!”一名演员抱怨道。话音未落，李爱琴来了。“哎呀，今天的菜好么，我最爱吃了。”说着便端起大黑碗，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见此情景，其他人默不作声，纷纷端起了碗。事后，有人重提此事，李爱琴说：“咱到当地了，就不能给人家找麻烦，咱是来演戏的，不是为吃来的。戏演好了，其他的都好说。”
　  虽然事事艰难，虽然眼泪不断，但李爱琴仍在坚持，“签了一年合同，我必须把它干完”。一年后，由于承包队成绩显著，李爱琴被任命为五一剧团团长。一干就是20年，直到66岁退休。

　  往事多伤怀。提起那段岁月，李爱琴或低头沉思，或擦拭眼角，或注视着自己在秦腔传统戏《周仁回府》中的剧照。可谈及如今秦腔的发展时，她的目光炯炯有神，时而拍案，时而叹气，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记者（以下简称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戏曲演员的基本功非常重要，可如今很多年轻演员却不太重视平日练功。
　  李爱琴（以下简称李）：梨园行有个说法，一天不上台，无所谓；两天不上台，自己没感觉；三天不上台，自己觉得不对劲；三天以上，观众就会说：“这娃咋退步了？”艺术来不得半点虚假，不付出、不努力、不动脑筋，就没法提高。
　  记：您从1959年开始演《周仁回府》，至今已演出3000余场，更被观众誉为“第七代活周仁”。这出戏并不是原创剧目，可为什么一直能火到现在？
　  李：还是改革之功！不能将历史人物局限在某个历史范围之内，要把他演活，就必须赋予他时代的内涵，这样才能保证人物的鲜活。
　  记：戏曲是“角儿”的艺术，可现在“角儿”的地位却被导演、编剧削弱了，甚至有人感慨“戏曲再无角儿了”。
　  李：其实，现在的许多的“角儿”都不把自己当“角儿”了，找不准自己的位置，过分地追求艺术之外的东西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缺乏真正的文艺批评。电影《梅兰芳》上映后，褒贬不一，有说黎明演技差的，也有说好的，这才正常。有争议，才会有提高，才会发现真正的好演员。可现在呢？一个劲地叫好，夸得一些演员就像喝醉酒一样，摸不着北了。俗话说：良药苦口。光给娃们吃糖，难道不怕吃出问题？所以年轻演员一定要认清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本本分分、实实在在、平平常常地走好每一步。
　  记：听说您一直想办个剧团？
（此时，李爱琴用双手捂着嘴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将声音压低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李：家里人反对啊。娃们劝我说，你和我爸加起来都140岁了，你还敢办？再说了，你有资金？这事应该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干。
（李爱琴理解儿女们的心意，可每当下乡演出，看到那一张张亲切的脸庞、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时，她就会想：必须培养接班人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为了事业，势必会影响到家庭。我相信自己在事业上是成功者，但在家庭上却是个失败者。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称职的母亲，啥都不会，就会演戏，幸亏我有个好老头子。不过我不死心。哈哈哈！
　　
　　开怀大笑之后，李爱琴语重心长地说：“秦腔必须走年轻化的路子，所以我一直有个想法，就是组织一班中年同志挑大梁、做榜样，带动一批青年，然后再由青年演员来培养一班学生，靠‘传、帮、带’培养秦腔接班人。同时，也希望政府部门能给予更多的重视和支持。毕竟，秦腔是咱陕西的一个文化符号。”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让记者再次审视眼前的这位老太太。她不仅是誉满大西北的表演艺术家，还是文艺院团体制改革的践行者，更是秦腔发展的领头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