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馒头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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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 20:57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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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来源：《唐诗鉴赏集》

——谈王维《鸟鸣涧》

杜东枝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这里选谈的《鸟鸣涧》一诗，是王维的《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诗中的第一首。皇甫岳是王维的朋友，其事迹无考。他的居处可能就是长安附近名叫“云溪”的一处山庄或别墅。这首小诗写山中春天的月夜景色，是王维的许多胶炙人口的山水诗之一。

自古以来的诗人们，好象都特别喜欢月色；就是爱写日光的李白，也同样很喜欢月光。如果说，日光给万物以鲜艳夺目的色彩，常表现阳刚之美泪么，月光则使大自然抹上一层也许更加宜人的色调在具一种阴柔之美。这首写月景的小诗，给我们的正是一种幽美的感受。猜想当年，诗人写诗的时候，也许正独自凭栏于皇甫岳的别墅，夜很深了，月亮没有出来，周遭墨黑，万籁无声。忽然，一轮明月破云而出，将幽柔的清光洒满了深山林丛，使诗人骤然从沉思中觉醒，抬眼四望；山涧空旷，幽谷草长；溶溶月色，给大自然披上了一层轻纱，整个山野显得分外的静溢和安详。然而。这欣欣向荣的春山，到夜晚就真的人睡了吗？看来没有。观察精细的诗人似乎立刻有所觉察：原来月夜静而不寂，春山空而非虚。你看，在银色的月光里，春桂在那里自开自落，散发出一缕幽香；你听，山洞中的鸟儿，传来了一阵阵的鸣叫；而不甘寂寞的青山翠谷，对鸟儿们的呼唤也报以回音……，春天的大自然是显得多么生趣盎然！这安详而又生动的静与动的对立统一，更突出了春山月夜的幽静一这正是这首小诗在艺术上的主要特点，也是王维的许多山水诗的一个共同的艺术特色；诗人极善于在静态中写出动态，又在动态中来表现静态。《鸟鸣涧》头二旬写静态。第一句“人闲桂花落”，静中有动，而“花落”的动态则反衬出阗无人声的闲寂消二句似较一般，然而点出“春”字则甚为必要，不论是花香一月明、鸟叫，都与春天有关。例如夏天草木茂盛之时，恐怕月光也就照不进鸟巢，因而它们也不会惊叫了；如果是秋天，则景物将另具特色，或清朗，或萧瑟。而这首诗写的景物却显得空濛、柔和、闲静，它的特征只能属春夜。后两句，明写动态，实写幽静，在对比中突出了头两句所描写的静态。第三句写月光照进鸟巢，使鸟儿们栖而复醒，惊诧莫名：是东方欲晓，白昼已经临近么？这一夜何以又如此短促？天又何以并不大亮呢？于是，它们在惊讶、迷惘之余，相互讯问地彼此发出了一阵阵的鸣叫。……忽而，月亮钻进当顶的一片乌云，附近的鸟儿沉默了，它们又安心睡下，不再回答远处同伴的呼唤；随着时间的推移，月光也渐次照射着远近不同的方位，于是在这空山的四围，远远近近，鸟儿们便发出断断续续的叫声。“时鸣春涧、这里用“时”字描状鸣声，不但极精细地写出了景物的特征，包含了丰富的感受，并且更从听觉上造成了动静的对比，从而生动地烘托出倍加幽静的情境！

生动和动态，幽静和静态这两对概念，各自的相互涵义并不完全同一，但它们之间是有联系的。一般说来，表现事物的生动情态，总与处于某一特定状态的动作有关；而描写清幽的环境和寂寞的心情，也总与某种静寂状貌相连。不同的艺术门类在表现不同的对象和特征方面是各有所长又各有所短的。德国文艺理论家莱辛曾指出，诗长于写动作而短于绘静物；画则相反。他的这个论点总结出了一种带规律性的法则。然而，艺术上的高手正在于在不违反规律的情况下，善于扬长避短，而且能够制短化长。王维的许多山水诗就体现了这种高超的艺术工力。

人们常用“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来评论诗人兼画家王维的作品。这两句出自苏武的名言，的确抓住了王维的艺术特色，可算是不易之论。然而，人们有时又把两句话分得太死，论诗只谈“诗中有画、至于“画中有诗、好象只能用来评论王维的画，但其实是不宜把这两句话截然分开的。好的诗不仅要“诗中有画、而这诗中的“画”同时也应该是诗。王维的不少诗篇，正是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所谓“诗中有画、说到底，无非指高度的形象性，即用语言描绘出一幅仿佛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活图画。这其实是文学艺术的共同特点和要求。但在诗特别是短小的抒情诗中，要做到这一点却很不容易。一则因为作为“时间艺术”的诗，要表现静态的画面而不致呆板已非易事，再则要善于捕捉事物的最有典型性的特征，并用最精炼的语言巧妙地加以表现则尤其困难。总之，要做到把诗写得逼真如画，非高手莫属。例如孟浩然的“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这些传诵的名句，同时都是极鲜明的画面，可算是“诗中有画”的佳作；然而这“画”偏于景物（尽管是很有特征的）的陈列和对比，还算不上最高的境界。如果能赋予静态的画面以动态，使生气贯注其间，这诗中的“画、才是一幅活画；而在这“画”中。饱含了诗的意蕴，兼诗情画意之美，得情景交融之妙，这才算是最上乘的诗。王维的许多田园山水得却正达到了这样的境界。看来，这与他诗画兼长的高度艺术修养是分不开的。我国古典艺术，特别是画与诗，从来强调“传神”，要求“以形写神”，与西方艺术自亚里斯多德以来就强调对客观事物的模拟相比较，中国古典艺术是更侧重于思想感情的表现。强调绘画“传神”，“以形写神”，正是要求它克服长于写形而短于表情的弱点；要求诗也要“传神”，则是要进一步发挥它的优点，把生动的情态，表现在具体的景物之中，做到“意境两浑”。中国艺术很早就要求艺术家把形与神、静与动在对立的统一中加以把握，而又以“传神”为主。王维的许多山水诗正继承和发扬了这个传统。

再看《鸟鸣涧》一诗，诗人用极精炼的笔法，为我们画出了一幅极幽静的春山月夜的图景。作为“诗中有画”这一方面来说，也许，还可以举出主线的另外一些与《鸟鸣涧》类似的山水诗，象“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壮阔空濛，使人心旷神怕；又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院女，莲动下渔舟”，清幽而又有情趣，就象一个个巧妙的电影蒙太奇！然而，作为一幅淡雅的水墨画，《鸟鸣洞》也自有其特色，你看，山月当头，春野空旷，亭亭桂树，徐徐落花，月惊山鸟，音回空谷，一这不是一幅意境幽远的图画么？

然而，它的好处还并不只是“诗中有画”，而且这“画”中更有诗。在这里，诗与画处于一种否定之否定的关系中：语言文字变成了图画，也就是说，音节和符号转化为形象，做到了“诗中有画”一这是第一个否定；而与此同时，这似乎静止的图画和形象，又被包含在其中的生动情态自我否定：上升到“画中有诗”——这是第二个否定在否定之否定。所谓“情景交融”者，其实就是情与景之间的一种否定之否定，对立的统一。这种情与景的互相渗透，使《鸟鸣涧》一诗中的形象画面，更加诗意盎然，不但成为一首如画的诗，更成为一幅充满诗情的画，诗情画意，交相辉映。这其中的秘密，无非就是把情与景、动与静在对立统一中加以把握。诗中的幽静的美感，是通过景物在特定情境中的动态表现出来的。在这里，写动，是为了写静，在动与静的对比中，使似乎静止的画面显出了生气，使它成了一幅“有声的画、于是，这幅“画”就在更高的形态上回归为诗，从而达到了抒情诗的极高境界，使我们仿佛身临其境，甚至几乎听到了静的“声音”。而当我们看到了那纷纷散落的桂花，闻到了它的幽香，听到了空谷中的鸟鸣。霎时的寂寞感觉也即刻转化为一种富于生活情趣的幽静的美感，使人赏心悦目！

王维的诗，清新自然，不堆砌典故，无雕凿痕迹。以《鸟鸣涧》而言，并无什么特别的佳句可摘，所用词语也显得普普通通。作者写寂静，所用的“人闲”、“夜静”、“山空”这六个字，十分平常，然而诗人紧接着通过“花落”（桂树有秋桂与春桂等品种，此诗写的是春天开花的春桂）、“月出”、“鸟鸣”这三个富有特征的动态描写，在动与静的对立统一中，使这很平常的事物一下子变得很不平常，在我们面前显现出一个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

王维善于把画面、音响、动作乃至花草的气息，极巧妙地在诗中融合起来，使他的不少山水诗既非呆板的图象，亦非无声的死寂，而是立体画和交响诗的结晶。这也说明，作为一个诗人，王维是并未完全忘怀人生的，正因此，他才能从空山月夜之类的自然景物中表现出一种健康色彩，反映在其中的生活情景显得美好可爱。某些诗论文评常常过份强调王维的佛教样宗思想，认为这种思想在他的山水诗特别象《鸟鸣涧》以及《辛夷坞》等诗中，表现得很突出。明人胡应赋在《诗放》中就把这两首诗认定为“入禅”之作，“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有人还把《鸟鸣涧》与《大般涅梁经》中的一些话加以对比，认为这首诗所表现的完全是佛教“静”到“寂灭”的思想境界。这种看法是难以令人满意的。王维，特别是在他的晚年，深受佛教影响，并且也写了不少纯粹谈禅的诗，这是无可否认的。然而，不应该忘记的是，艺术作品并不是艺术家世界观的简单复现；并且，在佛教禅宗思想中，也还包含着丰富的辩证法（尽管是唯心的），当艺术家从中吸取某些辩证思想，更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生活之时，它同佛教体系中的唯心主义辩证法就不完全是一回事了！《鸟鸣涧》通过动与静的艺术辩证法所表现出来的优美意境，是现实生活高度典型化的反映，或者毋宁说是诗人对这个特殊环境的典型感受的生动表现，它虽描写的是大自然，实质上是对人间生活的赞美，而并不是什么“入禅”之作。当然，这首诗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思想内容，也不象诸如“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这类诗句那样英气勃勃，激发斗志；然而它却以优美的情致，同样给人以美的享受。读读这些诗，也有助于培养人们的健康的趣味，消除一些鄙吝的心情，因而它还是有积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