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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你连个毛鬼神一样?
shiyanerf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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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毛鬼神

就在洪爷问这里怎么会有一个人的时候,我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全文字阅读www.baoliny.com】

“洪爷,这个人好像我们认识。”我森然的说。

洪爷倒吸了口凉气。“谁?”他显然没预料到我会这么说,毕竟我们一行六个人都在这里,这里挂着的死尸是谁呢?

“奶牛娃!”这话不是我说的,就在洪爷声音刚落下,武公子惊呼道。

“什么?”洪爷似乎不敢相信,猛然抬起头看去,想要看个究竟。

可是他看了一会儿,还是低下头问我。

“你怎么知道是呢?”

我抬起头瞅了一眼,这会儿的确是看不出来了。我和武公子能够看见,那是刚才的一瞬间,那头发摆动了下,那一张脸露出来了。

黝黑的皮肤变得苍然,散发着一种瘆人的诡异色彩,但是那张脸我不会认错,就是带着我们来这里的奶牛娃。

“刚才头发飘起来了,脸露出来了。”我和洪爷说,旁边的武公子也是一个劲儿的点头,大概他当时也是这么看见的。

“你说什么?头发飘起来了?”洪爷听我说完,脸色瞬间变的相当的难看。

“是啊。就是头发飘起来了。”我点了点头。

“坏事了!”洪爷厉声说。

“怎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这里有风吗?”洪爷突然问我。

我伸出手感受了下,和他说没有啊。

“这你还不明白?没有风,头发怎么会飘起来呢?”洪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东西。

“这……”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心里边升起了一丝不安。

“走,往后退!”洪爷立马说。

大家都有点奇怪的看着洪爷。

“怎了啊师兄?”东山也是不明白。

“都听我的,快往后退,这是毛鬼神。”洪爷的脸已经有蜡黄变成了惨白,让人看着都哆嗦。

“什么?毛鬼神?”洪爷这么一说,我吓着了,这东西我可是听过的。在黄河两岸,这样的故事不在少数。

“什么是毛鬼神啊?”孟老先生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但是他看我们脸色都不对劲儿,觉得出大事了。

“有一句话叫做宋川的毛鬼神——好请难打发。说的就是这东西,在黄河两岸,好多地方都有这个传说,不过我没见过。”我给孟老先生说。

“这东西真的存在么?”孟老先生有点不相信。

“谁知道呢,现在先别说这些了,咱赶紧退回去想法办法吧,看看洪爷有办法没有。”我惊慌的说。

我在黄河两岸长大,这种东西在我们那里就是个忌讳,一般人都不敢提起,我能听说也是在一些村子里边的老人嘴里口口相传的,没想到这次居然遇到这东西,可是我记得老人们说这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是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树上到挂的尸体上呢?这点我有点想不通,不过洪爷敢这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

想着这些我心里边乱糟糟的。

“不用走了,已经走不了了,毛鬼神睁眼,看谁谁上身。你俩倒大霉了,唉。”就在这时候,洪爷叹了口气。

“啥?是我和武公子吗?”我问洪爷。

洪爷点了点头说是。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问洪爷,说实在的我真的怕了啊,别的离我比较远,但是这东西在我们那地方,是说不得的,沾染上了,全家倒霉。村子里边五龙庙上供奉的就是一尊毛鬼神。这东西爷就和人一样,分两种,一种是受了香火供奉的,会保佑一方平安,但是那些突然出现的,野路子的,准没好事。

“不怎么办,看人家怎么办吧。”洪爷居然笑了对着我。

“你笑什么?”我问他。

“我忘记了你是纯阳脉了,对这些东西是天然的克星,不用为你担心。”洪爷轻松下来。

“那我呢?那我呢?”听洪爷这么说,武公子慌了,吓得小脸苍白。

“你,看运气吧。”洪爷似乎有恃无恐,但是武公子没看出来,慌张的不停的问怎么办,怎么办。

“洪爷,这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个东西呢?”我问洪爷。

“这毛鬼神呢,有个传说。”洪爷看那树上的尸体没有动静,似乎想给我们讲讲这毛鬼神的故事。

“你说。”我们都侧起耳朵听着,毕竟遇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多知道点是没坏处的。

“要说这毛鬼神呢,在现在陕西啊山西甘肃这些地方的村落里边还是有人信奉的。很多人家里边供养着,叫家神,或者小神。但是更多的是关于这个毛鬼神的可怕的故事。”

“我去,这么厉害,这家伙什么来头呢?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过。”武公子这会儿也不怎么怕了,反而好奇的问。

“这东西,有两个传说,其中一个呢,说着毛鬼神是姜子牙的舅舅,相传,当时这老头封神呢,把人和神分开,当时打仗的时候,死了魂都被弄成大大小小的漫天诸位神仙,什么天王啊,星君啊,多得很。可是到了最后呢,这姜子牙的舅舅就来了,说是咱两这关系,你可是我的亲外甥啊,看能不能给我也弄个一官半职的。那家伙来的时候呢,就在姜子牙的门外探头探脑的,当然了,咱也不知道人家进的是那个门,毕竟当时姜子牙那可是西周数一数二的权威人物。这姜子牙一看他这个舅舅鬼鬼祟祟的,就随口说,舅舅啊,你要进来就进来,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呢,像是个毛鬼神……这一句话说完,他那舅舅就忽的一下不见了,变成了毛鬼神,算是个野路子的神仙。只不过不是人家天上系统里边的,有点法力就在人间瞎折腾。这就有了后来毛鬼神的各种传说。”

洪爷说完,武公子接着问,不是有几个传说嘛,别的呢。

“别的,还有一个呢,是当时的元朝,占领了咱中原地带呢,这蒙古鞑子就给每个地方都弄一个蒙古人的长官,叫鞑靼,来统治当地的汉人,那可是贵族啊,可是这蒙古人呢,生性野蛮,但是统治中原的时候,基本上没开化,想怎么敢就怎么干,这老百姓是苦不堪言啊。后来了老百姓就设计下在八月十五的时候,把当地所有的鞑靼都给杀了。这下朝廷里边不答应了。但是当时朝廷已经有点乱了,再加上犯事的人太多了,他们也管不过来,就在全国下令了啊,让各地鞑靼生前所管辖的百姓都给这鞑靼家里放长生牌位,天天上香供奉,当神灵一样看待。老百姓没办法啊,只好答应了,就这样,时间长了,受万家香火。这鞑靼就有灵气了,慢慢地成了毛鬼神。当然了这是民间传说,谁知道真假呢,你们听听也就罢了。”洪爷笑着说。

听洪爷说完,我倒是知道这毛鬼神,但是不知道是这么个来头。

“你听了些甚?”洪爷笑着问我。

“狐黄白柳灰。”我说。

“不错啊,知道这么多。”洪爷说。

“这是什么意思呢?”孟老先生似乎和武公子一样,兴趣大大的。

“这东西,说的是毛鬼神的原型,就是黄狐子,这白柳灰能克制。”洪爷给解释道。

“我去,阿文,你怎么知道这些呢?”武公子好奇地问我。

“听人说的。”

“这里边一定有故事,来给讲讲。”武公子赶紧说。

我看了一眼洪爷,洪爷说讲讲吧,乘着现在那毛鬼神没反应。我有点疑惑,洪爷似乎在拖延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过他既然让我说,那我就说说吧。

“这故事,我是听我二大爷说的,他是我本家的长辈,前些年死了,这故事呢,是我小时候听的。在早些年,他家祖上是大地主,后来土改的时候定成分,弄了个地主的帽子,这才家道中落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后来有一次他给我讲故事,说是在他爷爷的那一辈上,家里还是穷的响叮当的,他爷爷有兄弟两人,给人家做长工,大半辈子了还是两个光棍。一天早上呢,这个哥哥的去城里赶集,拉着一头驴子,驼了点干草,要到集上卖了。那时候乡下赶集,大概天不亮,五点多的时候就得出发。这个人赶着毛驴出了村子,天还是黑摸呼的,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在路边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媳妇。那女的拉住他的路,说是大哥啊,走不动了,能不能捎带她一段路。当时那赶驴的就说,我这个瘦瘦的小毛驴,怎么能驼动你这个大姑娘呢。那媳妇笑着说没事,我不重。”

“说来,我那长辈也是个实在人,看不得人可怜,就和那姑娘说,你要是能骑上毛驴了就行。那姑娘笑了笑,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在了毛驴身上。这到了集市里边呢。要卖干草了,他才发现那个姑娘早就不见了。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是穷人家,忙得很,哪有功夫耽误时间呢。他就开始卖了。可是当第一个人开始买干草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在他的干草捆子上边,那个姑娘就蹲在那里。他就和那姑娘说,你下来吧,到了地方了,我还要卖东西呢。可是那媳妇只是一个劲儿的对着他笑。他也没了办法,但是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买干草的人,居然看不见那个姑娘。”

“就这样一天下来了,他五十公斤的干草,多买了一倍的钱。”说到这里我停住了。

“后来呢?后来呢?”武公子赶紧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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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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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鬼神——家神小神

毛鬼神——家神小神

作者:昆仑子

听说,我家有小神。

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现今,我的好奇心已大不如前,没有兴致探听究竟了。小时得病,往往有人会用一只粗碗、凉浆水(清水里添上酸菜水)和一双筷子来解决,病愈之后,还能在大门前的某个角落里看见倒扣着的粗碗。

稍懂事些,就知道这就是“查病”(音),乡下人通常说“查一查”(音)。大病是不堪用的,倘是稀奇古怪的,谓之“犯病”,如突然地胡言乱语、四处奔走、时冷时热之类,甚至有时,“查一查”后,确有立竿见影之效。显然地,这就是封建的迷信,但患者笃信手到病除,即使我不信鬼神,又粗通医理,却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乡下人也未必全信。“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土著的人应该是遵照了这个原则的。

有个故事说,某君流落到一个叫王家庄的地方,食宿无着,便敲门试问野人家,应门者满脸愁云,一问才知,女主人因乳疾卧病在床,全家因此惶惶矣。此君为求食宿,谎称会“阴阳”之术,可祛病驱邪。饱食之后,即按着曾经看见过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在病榻前念经。可怜他不学无术,又何曾懂得什么经文,只好硬着头皮信口瞎扯:“上王家庄,下王家庄,这个婆娘乳头生了个疮”,念得急了,居然被躺在床上的女主人听得明白,禁不住扑哧一笑。嘿,这一笑,乳头上的疮口破裂,脓水流尽,病痛没了。事后的结果,当然是这位落魄的人得了相当的重谢,还得了个“半仙”的名儿。

毕竟是故事,拿来做调侃的段子,当不得真。

当地管懂“信迷信”的人叫“阴阳”。大阴阳不仅能“查病”,而且可看风水送丧葬;小阴阳呢,就只能够“查查病”。阴阳师的操作大约是这样的,端一碗清水,让一对筷子直立在水中(这可是功夫),对着病人劝说,您老人家就收手罢,给您献个鸡阿羊阿,劝阿劝的,供品会越来越丰厚,以至于连耕牛也搭进去。这就是所谓的“许愿”,一定一定要还的,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好话说尽,如果病人(实际是鬼神符体)还是没有表示,则来硬的,在吓吓的吆喝声中,凉浆水,狗血,碎碗底儿横飞,于是往往,符体的毛鬼神被驱逐,再服下去一道符,休息若干时日,病情每每好转。也有倒楣的阴阳师,反被小神所害,大病一场或者性命不保也未可知。可见,凡事都是有风险的。

今天,如果你看到陇中地区山野人家的门上挂个箩儿或者筛子,便不要进去,那叫做“忌门”,十有八九是刚信过迷信,警示不相干的人不得入内者也。

“迷信”能够治好的病,往往就是家神所致,或者有叫小神、毛鬼神的。我看过一部写“猫鬼神”的小说,指出应该是“毛”鬼神。其实我也不晓得,只是觉得毛鬼神带贬意,更能表达的准确一些。书里说,猫鬼神善于偷窥,能替主人做坏事。偏远的湘西有种蛊,现今市面上能见到的巫毒娃娃,大致都有和毛鬼神一样的法力,能杀人于无形,最少能够折腾得你半死不活。总之,这种小神实在是没什么肚量,常常小偷小摸,贻祸人间;幸亏,没有大神仙偷天换日和颠倒乾坤的能耐,否则,这世界真是不堪设想啊。

《西游记》里说,凤仙郡王无意犯了三件过错,结果玉帝发怒,于批香殿中立了米山、面山,叫小鸡嗛那米山,让狗儿舔那面山,还有一副黄金大锁,以油灯慢慢来烧,待到米山摧、面山尽、金锁开时,凤仙郡才能降水,结果导致该地三年不降甘霖,民不聊生,直到唐僧师徒到来,孙悟空闹上天庭,耍赖撒泼,才让玉皇大帝收回成命,解除了凤仙郡的旱情。我以为,贵为玉皇大帝,肚里应当是可行泰坦尼克号的,但这种行为实在小家子气,倒和“毛鬼神”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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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pinyan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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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罗马城主 于 2013-10-29 20:29 发表
陕北方言 有句“宋川的毛鬼神——好请难发送 ” 为什么要说宋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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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那里的毛鬼神比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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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鬼神怎样能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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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再请一个让他帮你去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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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个雄鹰,放在正堂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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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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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鬼神与“社里先生”

毛鬼神与“社里先生”

董显儒

杨家寺的杨学贤和我一块儿进入东街小学,我被分在一年级甲班,他可能是乙班。我和杨学贤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我好动他好静,我好说他沉默,他比我要大一两岁,个头显的比我高一些。甲班和乙班连着,上课不在一块儿,下了课总会遇见。到了三年级,可能到一个班级。我和杨学贤成为一个班级的同学,没有多少来往,原因是放学后,我们回家的方向相反,他往西,我往东,再加他不爱结识同学。我一直坐第一排,他坐最后。由于个头的关系,座位的前后,更不会亲密。那时候学校可能承担着社会扫盲运动,全校学生显得特别多,学校学生大概超过1000,这在建校史上没有过的。想起来可笑,同一年级的学生,年岁相差特别的大,一、二年级中,有六七岁的小娃娃,有二十七八结过婚的大人,有的甚至比老师的年龄还要大。新教室里,学生坐的满满当当,由于缺少桌子凳子,教室里因陋就简,用几块砖头,支起木板,坐的凳子是两块砖头。

一年级分为甲乙丙丁4个班,甲乙班清一色的6岁到9岁的小学生,丙班和丁班的学生主要为结过婚的大人们,大部分为女学生,全是城里那些年轻干部和工人的媳妇来扫盲,上了一两年参加了工作。这些大人据老师笑话说算数考不过我们。我为之怀疑,要是他们被分配为单位的财会人员,能否胜任工作,但这些人确实有的做了财会人员,不知怎么混到了退休。一年级甲乙丙丁4个班每个班有五六十人,教室爆满,下课进厕所都要排队。一个班学生一多,老师教课麻烦,同学们相互间交流受到的影响很大,来往肯定少,经常来往交流的就那么几个岁数差不多一般大的孩子。坐在后排的杨学贤我只知道为杨家寺的人,别的一概不清楚。

一年级到四年级我怎么升级的、过的到现在都很模糊。1959年下半年生活紧张停学后在家里过了两年,复学后长了两岁,不知不觉的来到五年级的教室,那些年纪大的一部分直接参加了农业社的劳动,面子大的当了干部工人,再没有来上学,后来有碰上的老人,他们说和我曾经是同学,我有些糊涂,心想是那档子的同学。生活紧张让一些年岁小的同学随父母流落到外地,还有几个饿的丢了性命,我至今怀念他们。四年级的两个班近100学生到了五年级后变成一个班18个学生,宽宽的教室显得过于单调,让人多少有点失落的感受。杨学贤和我还算命大,没有被饥饿夺去生命,没有流落在外,能坐在教室里已是很幸运的人了。班上的学生一少,相互的接触就频繁,经过杨学贤他爷爷给我看病,在他家去了好多次,再加岁数也大了懂了不少的事,出身地主同病相怜,才真正的了解到了杨学贤。不过他承接了遗传,个头在班上一直最高,还得继续委屈坐在最后一排,这样一直考到初中。

要说开始对杨学贤的了解和认识,还得从他爷爷说起。

杨学贤爷爷是个有学问的知名文人,文化程度起码在中专文化水平以上,据人们说他的先祖们都是给群众看病的好郎中,几代人有优秀的品行和良好的医德,给杨学贤的爷爷遗传到全身并留传下来,留下的是替贫苦老百姓解除病痛的无限好职业。年轻的岁月里,勤奋好学的毅力使他学业突飞猛进,在30多岁的时候,病已经看的相当的好,周围的百姓都知道在杨家寺找小杨郎中看病。解放后,杨学贤的爷爷被定为开明地主,民主人士,县人大代表,继续开着中药铺给百姓们看病,公私合营将药铺合进入“四红社”当大夫还是给人看病,进入到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合作社根据社会需求,马上选聘他当“四红社”的中医大夫,这也是专业对口,他乐在其为,这时他还是没有帽子的民主人士。杨学贤的爷爷对人热情诚恳,童叟无欺,病看的好,真正是位合作社里的好大夫,大家喜欢到他那里看病。“先生”是老家对读书人和名医最高的称呼,尊称他为“社里先生”,是说他为“四红社”最好的“大夫”。那时节县城大夫本来少,能看病的就那么几个人,大家乐意去找他,时间一长,他在附近的名声最大,都有外地人专门来找他看病。

我10岁左右,不知什么原因得了场重病,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怀疑是重感冒,或者是伤寒,觉的又不像,杨学贤的爷爷看过后,含含胡胡的也没有说出个一二三来,断断续续的说可能是伤寒。这病非常的怪,一害害的深了一些,抗了好多日子抗不过去,而且越来越严重。头一直感到晕晕眩眩,坐着想躺下,躺下晃晃忽忽的一直在睡梦中,站起来轻飘飘的站不稳要栽倒,害的学也上不成,请了假成天焐在土炕被窝里,人乏的像死了一样的感觉。母亲看我害的病的不轻,抓养到十岁不易,害怕死去,很为着急,吃了几付那些小大夫开的中药喝了一点儿不管用,只得用土办法熬起姜汤红糖水发汗治疗。

那时节全家是7口人,生活捉襟见肘,一顿白面面条不容易吃到,天天禾田面和一些杂面,没有油没有肉,体质相当的差,抵抗能力弱,稍微遇到病菌,肯定会酿成大病。解放后,一连串农村打倒剥削阶级和土地运动使地主成分的我家元气大伤,到土地改革一结束,家里财产大部分被没收完毕,整个家庭败落的已经散了架,最普通的生活有些过不下去。我家留在四合院的老院,二达家领着大奶奶上了张家磨,三达家分在原来圈养羊只和牲口的圣旨院,在我家的对门。爷爷分给三达,其实吃饭在我家,因为父亲是老大,奶奶分给我家,老院没有一间多余的房子可住,爷爷和奶奶住在三达家圣旨院有七平米的漏斗房。四合院在未分时四周的房屋整整齐齐的很对称,最好的为北房厅房和西房与西南角的圪房,分财产时分给了村上的贫下中农亲房们,作为厅房的北房分给一家远亲房,朝向最好的西房圪房分给两家亲亲房,留下东房和最不好的南房与一间厨房给我们七口人居住。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四红社”建立时,合作社号召生产队深翻土地,增加肥料,夺取农业更大丰收。为了响应党和政府号召,号召的大方向不敢刺向刚分到财产还沉浸在欢乐中的贫下中农们,生产队柿子首先要向软的地方捏,管你地主阶级有没有地方住,同意不同意,给我家下了拆房子的任务,强行拆除了南房。说实在的,南房的墙土其实一点也做不了肥料,整个房间里除了土炕动过烟火,别的墙体从来没有见过火,墙皮一看白白的干干净净,这些土撒在田地里能够长出好庄稼,能够夺取农业大丰收,可不是活见鬼,是大大的怪事,只不过最坏的是逼得我家七口人的房子住不下了人。

没有过上半年,生产队又盯上了我家的那间厨房,说厨房有了年代,常年生火做饭,墙土熏的时间长,黑油油的是全队最好的土肥沃,这倒说的是事实,准备计划强行拆除时,父母亲这才慌了神,只得给生产队队长愣呱子求情下话,愣呱子是外地人,是红军经过故乡时留下的伤员,后来在大家撮合下与金家的姑娘结了婚,有了生产队选他当了队长,愣呱子善良,人品好,各种事情上对我家多有照顾,拆厨房的事经过父母亲一说,愣呱子也知道我家就没有了住处,到高级社给我家说情。幸亏愣呱子通人情仗义,再者高级社也考虑到我家厨房一拆,还真的没有了地方住,才饶过了这一马。

拆南房时,生产队当时答应的好好的说过后给我家盖新房,可是过后谁也没有管过,当然当时是一门心思抓革命和搞阶级斗争的年代,没有人再会为你着想,尤其是阶级敌人地主家,来盖新房,是天大的笑话。要知道,他们从来说话没有算过数,你千万别跟他们去认真、去较劲。这样,非常贫穷的家庭自然一无财力,二无能力盖起家里的南房。在百般无奈的情况下,父亲、两个哥哥和我4个人只得拥挤住在东房炕上,母亲和二姐两人住在厨房。我这次生了病,母亲看我的病是个麻烦病,眼色也沉起来,为了照顾方便,使我能够活下去,让搬我进厨房。

白天,母亲把厨房土炕烧的和晚上一样热烫热烫,她的办法是用热来驱赶我身上的寒气,然后去参加生产队劳动,二姐匆匆忙忙的去上学,我在土炕上盖着半新不旧重复弹过多次棉花套的被窝,像蚯蚓一样的曲卷在被窝里,翻过来复过去的吸收热能,从天亮到天黑周而复使的熬着一天天长长时光。早上,阳光的光线通过熏的黑黑厨房的墙缝缝,一缕缕的射进房间,那光线我一直从开始会盯到结束,紧盯光线,看着灰尘在光线的挟裹下不停的上上下下的翻滚运动,幼小的心灵难受的言于意表,心率不停地随着阳光光线不停地翻滚,推测人的命运就是那些渺小的上上下下翻滚的灰尘,社会人为的把在不停地将我全家折腾,直到阳光退去,我们全家也隐身起来。我想着,人们只有在阳光的光线下才能发现自身的存在,从生下来后就要想法设法的活下去,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和最无情的摧残之中,拼命挣扎的活下去。看着逝去的光线和灰尘,想到人的生命真是太不值钱。通过光线和灰尘,转而又想到家庭的困境与以后的日子,想到母亲的伟大和母爱无私。想想,父母亲在儿女身上能够做到的,其他人不可能做到,心里一下子释然。

母亲为了我的病,每天早上5点得早早的起来,在我头上摸一摸,身上看一看,不知从哪里搁落里拿出布袋袋,把存放在布袋袋里不到1斤的大米伸进手去用三个手指头嘬起一嘬嘬,放进熬药的罐罐,在火盆里熬起过年才能吃到的大米稀饭,看着几十颗大米粒在柴火运作下,药罐罐里的大米在开水里不停的上下翻滚,我的心也在不停的上下翻滚,一眼饱含的泪水在眼角流下,可怜天下父母心。

姜汤红糖水不停的发汗治疗的结果,往往对重感冒的病人来说作用不是起的特别的大,病人在身体非常虚弱的情况下重复的发汗、塌汗,身体极容易被掏空,再加土炕炕烧的热能,被窝裹的严实,不停的喝姜与红糖水,一会儿大汗淋淋,被窝被弄的湿湿的,人虚脱了,一阵子感到轻松,可是那时的生活是怎样,刚能吃饱,没有油水,加上质量和身体素质的低下,四面透风的房子和早晚吹进的寒风,地表的凉气,随时可以将虚弱中的病人放倒,甚至有时房间里的阴气一重,病人的病情会雪上加霜。药物是治病的基础和关键,但缺药和经济上的困难限制了对药物的使用,致使病人的治疗被延误,虽然父亲开过几付中草药,但是和姜汤红糖水的效果差不多,只是发发汗而已,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本来是轻病,这样环境和条件会变成大病。

对神鬼的相信和乞求是人们最后无奈的选择,为了治好我的病,父母亲将家里唯一的一只大红公鸡提前抓住杀了,花了几张纸香和蜡烛,献给家庙里的殿二爷,当然大红公鸡的肉为家里大家吃了,爷爷奶奶高兴的脸上有了笑容,真正的全家人在我病的需要下见到两天油水,饱饱的香了两天。父亲可惜的说,本来这只大红公鸡是过五月端午用的,现在吃掉就吃掉吧,也是为了孩子的病,过节吃碗鸡蛋面能说的过去。给殿二爷献了大红公鸡,我的病还是那样,没有见好转。殿二爷看来不肯帮忙,转而父母亲商量着去求金家巷道的毛鬼神。

求毛鬼神的花销不怎么大,是个煮熟的鸡蛋一张裱纸两支蜡烛两柱香,再穷的家庭能求得起。选择毛鬼神也是一种经济实力的具体表现。

庄子的毛鬼神神坛在村庄西北角大水池的坑边下,在金家人居住的金家巷道。说是金家巷道,其实巷道不太长,巷道里只住着一户金家人家和他们很大的菜园子。故乡人把所有叔叔辈的人叫爸爸,叫音上爸爸两个字拉得很长,只是这个差别,字体上照样用的是“爸爸”二字。金家巷道的这户金家人我们叫三爸家。

金家巷道的右边是猴儿家的后院墙和后园子墙,墙体打的相当的高。巷道左边是三爸家的前院墙和前园子墙,三爸家园子墙的墙体中间的一面墙面上,挖着个四四方方的深洞,洞的四周用平板的石头砌起来,这样一拾掇就变成了毛鬼神的窝,不过千万不敢叫窝,那样毛鬼神会不高兴,一定要叫做神坛。也不知是那个能人号召下修成的毛鬼神神坛,一下子变成了全庄人求鬼求神的地方,神坛不仅一个庄子的敬奉,水家庄的人也来这里求毛鬼神,大家的说法是毛鬼神有时还非常灵验。还真不要小看这毛鬼神神坛,常年香火不断,人们经常烧的纸灰吹在金家巷道,飘荡四处,点的蜡烛的杆在神坛里满满的,过几天必得清除一次。不过感到遗憾的是,毛鬼神的神坛过于简单,鬼神享受供品时是否感到寒碜。

母亲煮好一个鸡蛋,让三哥拿上裱纸蜡烛香和鸡蛋到金家巷道毛鬼神的神坛去祭拜,三哥不知在祭拜时礼数尽到没有,祷告的是否真心真意,供品四处散了没有,我有些怀疑他总没有尽到礼数,不然他祭拜后,我的头和身还是照样难受,病情没有减轻。三哥祭拜完毕后拿回来豁豁讷讷的熟鸡蛋,母亲给我两人分吃,分开的鸡蛋两口吃完,没有噎住。

见病情没有好转,母亲更加的重视,又听别人传说祭拜毛鬼神病人要亲自祭拜,献的熟鸡蛋等供品病人要在神坛旁吃掉,只有这样才能灵验。说起来供品也实在可怜,毛鬼神也不咋的,只能享受到个熟鸡蛋,那时也真正的太穷了。

这句话一出,逼得母亲只得又在瓦罐罐里拿出一个鸡蛋,煮熟后左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一定给毛鬼神说清楚,我点头答应着拿上裱纸蜡烛香和鸡蛋去金家巷道祭拜。

这是一天的下午,太阳暖暖的洒照在村庄的周围,没有一丝的风,炕上长时间的寝卧眼睛出了毛病,一出橱房门,见到外面的阳光刺睁不开眼睛,走起路来深深浅浅的头重脚轻,觉得要翻倒,晕头晕脑的看到到处都变了。到了金家巷道道口,往里一看,两边的围墙和茂盛的树冠把整个巷道遮挡的光线全无,阴森森的怪害怕。进了巷道,不知从那里猛的刮来一股微风,人们传说这微风是毛鬼神知道来祭拜,看你所供的供品,然后上坐在毛鬼神洞享受祭拜。接着,一阵一阵的风儿不停的吹进金家巷道,厉厉的微风绕着我在旋转,不由的我打起冷颤,微风吹向头顶,把恼海吹的一片空白,冥冥中觉得天上地下呲牙撩嘴的都是鬼怪,他们追我而来,前后左右将我包围,他们不是撕我的衣服,就是坠我的裤子,使人毛骨悚然,左右后面不敢多看一眼,脚步不由的加快,像在小跑。

捱到毛鬼神神坛的旁边,急忙从锸笼里拿出钱纸香蜡烛和小碟碟,将小碟碟放在神坛洞洞里边,钱纸香蜡烛放在贡品的前面,然后拿出熟鸡蛋用颤抖的手一点一点剥去皮壳,熟鸡蛋变成光光身子的球形体,放入小碟碟,点着两支蜡烛,插在神坛洞洞的石缝中,点着了香,插在神坛洞洞的香炉里,拿起黄裱钱纸点着后将要烧完的时候向空中一甩,跪在地上,叨念“我献上鸡蛋和裱纸,敬奉你毛鬼神,请不要再捏我的头和身,放过我你是个好神神,快快离去到天上去乐,病好了再来敬你”之类的赞赏巴结话语。之后在地上叩三个头,作三个揖,起来后把熟鸡蛋铗着向四方散散,再叨念一遍赞赏的话,将熟鸡蛋三下五去二的吃了。不管咋样,敬神的程序一定要走到,即使毛鬼神也别小看,即使不大乐意,不能为一点小事而破坏了虔诚。毛鬼神散下的鸡蛋到底吃到没有,反正给四面散了,你自己照顾去吃,不吃是你自己的问题。那时一个人能独立享受一个煮熟的鸡蛋也没有多少次数,只有在害大病的时候才能够办到。

殿二爷和毛鬼神敬过了,病情还是没有得到好转,母亲在这种情况下更着急,不停地唠唠叨叨的念叨,这孩子的病多会能好转起来,脸上愁的起了雏雏。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上初中的二姐提议母亲到她同学父亲“社里先生”那里去看看,或许能看好。父母听了二姐的建议很高兴,觉得还是自己家里人亲,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二姐。

二姐和“社里先生”的小女儿是初中同班同学,中学本身没有多少学生,女生更少,针对一个班上,女生有四五个的算稀罕的了。全校的和一个班的女孩子经常爱往一块儿凑,一来二往的,关系更加亲密。有了这层关系,为我这场重病的彻底痊愈发挥了不小作用。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二姐和“社里先生”的女儿约好,在母亲的一再嘱咐下,二姐领着我到“社里先生”家里去看病。

“社里先生”一眼看到就是个和善之人。他长的文文静静,中等的身材,留有不长的胡子,穿着洗的白白净净的白大褂,戴着一顶蓝色的干部帽,脚穿着一双漂亮的黑布鞋。穿戴的整洁加配干净的药铺房屋,每个病人只要一踏进他的药铺,会感受到特别的温暖,病也会减轻一大半。

进了“社里先生”的药铺,“社里先生”让他女儿和我二姐坐在药铺里支的一张床上,笑咪咪的站起身来热情的拿来凳子放在桌子旁,让我坐在凳子上,再拿起桌子上的眼镜,眼镜是近视镜还是远视镜我不大清楚,看着很好,然后他坐在我旁边的另一凳子上,详细的在我脸上扫来扫去,让我的右手放在有个小枕头的桌子上开始号脉,号脉的过程中让我吐出舌头看了看舌苔,围绕病情问这问那,右手号脉的时间很长,右手号完后,又让左手放在桌子上继续号,这些过程完毕,他对着我二姐温和的说,“你小弟弟病的不轻,是家里把病拖的时间太长,小感冒变成重病,可能是伤寒。这也是教训,以后有病要及时看,越看的早病好的越早,不要将小病养成大病,没有办法治疗。你现在到我这里熟悉了,有病随便来看。”

二姐细心的听着“社里先生”的意见,不停的点着头,眼睛里含着感激之情。之后,“社里先生”从布包的铁盒盒里拿出扎针用酒精消毒,一边赞扬我二姐的功课好,一边让我二姐在学习上多帮助帮助他的女儿,接着让我脱下外衣,躺在病床上,说要给我扎针,叫我放松不要害怕紧张。我看着那一根根细长的扎针将要刺入全身肌肉不同的部位,怎么能不紧张,反而更紧张的不得了,大气不敢出一声,浑身不由的抖动。“社里先生”看我吓成这个样子,害怕落针,不敢贸然下手,为了让我放松不害怕,他在自己的肌肉刺进了一针作为示范,告诉我说,“你看,我说不疼就不疼吗。”

他这一针,解脱了我浑身的抖动,我安静下来,他拿起针,对准穴位,猛然将针刺入我脖茎肌肉,扎进脖茎的针酸麻酸麻的,确实不怎么疼,不过浑身的紧张劲避免不了。“社里先生”拿着针从我脖子上扎起,接着是腿子,肚子,扎了20多针,其中脖子上扎的最多,接着一根一根的捻动。

过后的两个礼拜,二姐领着我又去看了几回病,免不了都是扎针,次数多了,扎针不害怕了,病慢慢的好转起来。在“社里先生”的这次看病,全是扎针,没有开一付药,没有花1分钱,父母亲很感激,说以后一定要给“社里先生”补补心。虽然补心没有办到,可是“社里先生”在我心目中成了真正的神医。

“社里先生”的女儿叫杨秀丽,家庭出身不好对她上学和婚姻影响很大,上学时和贫下中农子女对待不一样,难免在助学金,入团和社会活动中受歧视,受耻辱。上到高中三年级,考大学时没有通过,不是因为学习不好,分数再高,一看到出身,就被搁置起来。求学无望,通过亲友介绍,只得嫁了个在陕西菜家坡保密厂上班的复转军人,好处是户籍随之迁到陕西,当然入户的艰难只有那位复转军人知道,也许复转军人后门大。不管怎样,总算逃脱本地人的白眼和歧视,进入工人阶级的队伍,也值得高兴和庆贺。就这么个厂子,据说结婚时还审查了好长时间,只害怕杨秀丽这个地富子女炸了他们的工厂或给美蒋通报情况。

看病期间,我和二姐跟“社里先生”的女儿去了好几次“社里先生”家里,据“社里先生”女儿说,他父亲为了子女们不受“地主分子”影响,早早的把儿子另出搬到别的院子,全家现在只有三口人,她和父母。

自从我知道杨学贤是“社里先生”的亲孙子,看在“社里先生”治好我病的情义上,就和他接近,变成学友,不过他像女娃娃一样,性格腼腆,和我相反,不怎么喜欢别人,终究成不了最要好的朋友。

杨学贤的小名叫杨老二,要上高中时,和我一样,因家庭出身不好而不准上学被迫回家当了农民,没有别的办法,就老老实实的务农。他和他爷爷长的很相似,脸上白白净净很干净,平时没有多话,见了人微微的笑一笑,不常喜欢和别的同学来往,学习成绩中等还算过的去。他没有继承和学习爷爷祖传的医术,可能爷爷对祖传的医术失去信心再没有传后代,也很可惜,现在他们的杨家人里头,也没有学医的,使祖先的医术失传。改革开放后,杨学贤学做了木工,手艺很好,但和医生职业相差太远,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幸亏有了改革开放,总算学了个能吃饭的手艺。他木工的手艺学的倒不错,回了几回老家,专门拜访了两次,看他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不比城里的人差多少。他见我是工作的人,始终觉得有种自卑感,感到矮了许多,人已经到这个地步这个年龄只有自认倒霉。他的精神不错,已是有几个孙子,孩子结婚时应该说送个礼,由于相隔太远,那块喜糖没有能吃得上。他家的四合院大约600平米,修的四四方方,标准的四合院,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进入房间,到底是木匠家,家具有棱有角,漂亮别致,炕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扫的没有一点尘土。

有幸和杨学贤坐在同一间教室,就有机会到“社里先生”家里。“社里先生”家不愧是真正的地主家,看他们的房子,看他们的吃食,看他们的环境,我们家赶不上。

他家有个非常不错的花园,离大路很近,围墙打的高高的,一个人绝对爬不上去,花园周围的榆树杏树樱桃树互相交织在围墙旁,中间是桃树杏树葡萄树和一些不同的果树,葡萄树搭有葡萄架,一直搭到了一间房子上面,葡萄架下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支着张桌子几把凳子,是喝茶和闲聊的地方,旁边还放有一把躺椅,是“社里先生”专门休息的椅子。靠菜地的一头摆着一排花盆,花盆里各种花草水漉漉的,长的很好看,花盆里边的菜地上种着各种蔬菜,记的最清楚的是莴笋,莴笋长有高高的茎杆,叶子绿绿的,看着口水掉了下来,莴笋谁都喜欢吃,是凉拌菜中最上等的菜。菜园里还分布有观赏价值的各种名花名草,春夏开放的芍药、牡丹,杨家的牡丹养的全县城出名,有白牡丹、红牡丹、黄牡丹、紫牡丹,一到春季,各种牡丹盛开之时,县城里喜欢牡丹花的人前去欣赏,人们一踏进花园,国色天香的牡丹香味扑面而来,精神为之一震,菜园里,蝴蝶和蜜蜂赶来凑热闹,在花丛中来往穿行,真正喜人。秋天一到,开放的各种菊花争奇斗艳,有些“社里先生”的老友,还要折几枝回家。

“社里先生”是个为人看病的很好的大夫,从别人的嘴里从没有听说过吵过架,打过架,更没有杀过人没有苛过人,大家说他是大大的好人,即使老先人留下的田地多了些剥削了人,当大夫已是为政府为人民服务,是干公事的人了,也不应该让他长久的挂个“地主分子”的帽子,在人民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他要是阶级敌人,怎么继续为人民服务,这是很矛盾很让人难受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不知“社里先生”一生中有何感想。

“社里先生”可能到死是“地主分子”,是不是县上工作的人当中的第一人不好说,他真正的把“地主分子”的帽子戴进了棺材。

引用:http://blog.sina.com.cn/s/blog_507cb0840102vfij.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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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鬼神是邪神,民间也叫小神。但本事不小。
和正神不一样,因为没有仙界的编制。

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取经之前被称为妖怪,取经之后成了斗战圣佛。
修成正果,即是得到了官方的正式编制。

有的小神很邪门,但是邪不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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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力“散说”之——《毛鬼神》

秦力“散说”之——《毛鬼神》

按:世有散文、韵文,二者相交然后有赋,近散者曰散赋,近韵者曰正赋;今世散文、小说大行于世,力不顾浅陋,曾为散文、诗歌、小说诸体。忽一日大发奇想:写散文有小说之虚,写小说有散文之淡,读来又有诗歌跳跃飞腾之势,方家必曰四不像乎?力暂谓“散说”可矣!哈哈,快快拍砖来,力定欢迎,十分欢迎!

毛鬼神

楔子

正是小麦扬花时节,乾州城北陕甘大道马家坡路段人来车往,十分繁忙。一队骆驼驮着砖茶慢悠悠地向西走去,一行马车拉着沉重的小麦向东而来;间或有一二辆美国制造的大卡车装载着煤油、香皂等日用品哼哼唧唧地向坡顶爬去;路边稀稀疏疏的大柳树上不时掠过小燕子忙碌的身影,成双成对的,看起来煞是喜人;树下草地上,自然少不了灵巧的野兔,蹦来跳去的,享受着和煦的初夏阳光;遭了年馑逃难的人们,三三两两走下坡来,他们蓬头垢面,有气无力,有些人甚至说是挪动则更为确切。

一阵风似的,高大健壮、神清气爽的李黑子骑着那匹黄骠马轻而易举超过驼队,在一匹枣红马拉着的轿车前翻身下马,掀起车帘子:

“好美的小娘子啊!跟我李黑子到铁佛司享福去吧,嘿嘿!”

“笑你个狗头,三水唐家的姑娘你也敢惹。”花白头发的老车夫说着,一鞭抽来。李黑子踮脚躲过,飞身上马,哈哈笑着,留下一句:“告诉唐掌柜,给我留着。”便一溜烟飞驰而去。



铁佛司北崖下一溜二十八孔大窑洞,王结子、李黑子的一百多人就驻扎在这里。此刻,六十多岁的王结子左手端着一把小巧的紫砂竹节手壶坐在窑前杏树下的石桌旁,右手轻轻地拍在缅甸藤编摇椅扶手上,随着右脚的摆动,哼着秦腔二六。对面马扎上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神态潇洒、面相英俊。此刻,他眼巴巴地瞪着王结子的壶嘴,看着水汽缓缓蒸腾,终于忍不住了:

“王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快拿主意吧。”

“闫克老弟,别急别急,二十年来吃大户,绑票挣银子我没少干。可是去打长寿县衙,我还是要三思三思啊!”王结子欠起身抿了一口茶,宽大肥厚的鼻子冲着闫克白净的脸庞。旋即又躺到摇椅上,把手壶的嘴子咂得滋滋响。

“报告!”三十多岁、正逢盛年的李黑子底气十足,他一个立正,霎时震落了杏树上两颗绿杏,颇有点正规军的味道,“王大哥,兄弟已经打听清楚,甘肃人齐云,就是那个长寿县长,拖家带口要回县上,今早从乾州动身,现在已经回到长寿县衙。”

“带了多少人马?”

“两个太太,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儿还没断奶。另有马队护送,共二十四人。兄弟已经侦查清楚,大小枪支二十五把,机枪一挺,手榴弹两箱,还有几大箱子银元。”

“王大哥,今夜动手,端了长寿县衙,战利品全归你。我们西南工委三十五人全体动员,积极配合,你说怎样?”闫克摩拳擦掌。李黑子疑惑地问道:

“你们工委图啥呢?”

“图啥?图的是推翻刮民党在长寿县的反动统治。”

“一言为定,战利品归我,俘虏归你,”王结子猛地站起身,丝毫没有了往日举人老爷斯文的样子,“黑子,杀猪宰羊,让弟兄们咥八大碗,今黑了打他一家伙。”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长寿县今年又是一个年馑,全县五万人,就有两万人揭不开锅。齐云县长这次到省城西安动用各种关系,甚至变卖了甘肃老家的田产,共争取到一万三千块银元,为避免夜长梦多,县政府钱粮科已经提前号下了东市场各大粮号,通知了各个乡镇。等到银元一到,立即分发粮食。城关镇也做了功课,将救济粮食提前造册分配到户。于是整个下午,东市场热闹非常。东塬的五个乡镇因为要翻沟,灾民们由乡镇长带队,赶着清一色的关中瘦驴来驮救济粮;西塬三个乡镇都赶着硬轱辘牛车,车前坐的那些穿着黑色大褂的无疑都是保甲长们;城关镇和街道附近的两个乡镇各户户主拿口袋的、提斗的、拿簸箕、筛子的不一而足。各乡镇还组织了人数不等的护送队伍,扛着猎枪、梭镖,甚至榔头、铁锨、木叉等农具。

县政府几个科长、科员来回穿梭,指挥群众排好几列队伍。这么大的数字,这么多的粮食,在这兵荒马乱时候,齐云县长的心啊,早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对各个乡镇的乡镇长们千叮咛、万嘱咐,又派县参议会的议员们分驻各乡镇,监督他们公平分配粮食,看着领粮的牛车拉着监督的议员和护送队伍出了东市场,大家说说笑笑、喜笑颜开的样子,齐云这走走、那看看,把各大粮号逐一巡视了几个来回。赶太阳下山,粮食全部发放完毕。他这才舒了一口长气,抹了一把满头汗水,拄着他形影不离的文明棍回了县衙,吃完饭,早早地睡了。    三

当夜,月黑风高。可怜长寿县衙刚从北山搬出不久,暂时在米家胡同东边的南庙办公。大雄宝殿权充县衙大堂,东西配殿分隔成教育、民政、钱粮、军事各科。齐云县长和她的两房太太、卫队分住在庙后原来的僧房里。

刚过亥时,王结子提前潜入城内的便衣队伍已经将县衙团团围住,主力则由李黑子带队,很快打散了城南保二团,城北警察队闻讯呼啦啦作鸟兽散。于是王结子、李黑子合兵一处同打县衙。眼看着二十四名人高马大的警卫纷纷倒下,齐云吩咐家人藏匿在佛像之后,自己则抱了一箱手榴弹爬上大殿屋顶,一颗颗手榴弹怪叫着在王结子队伍的头上炸响。王结子赶紧命令李黑子:敢死队上,用炸药包炸平大殿。敢死队闻声跃起。不一会儿,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长寿县城,县衙的枪声渐渐平息。吃了大亏的王李二人带兵冲进县衙。于是幸存的两个太太,三个孩子,两个厨子,一个丫鬟,四个职员,一个传达,三个马夫,还有六个受了轻伤的卫兵,共计二十二人悉数押到王结子面前。

王结子右手一扬,早有马弁递上了紫砂竹节手壶,他轻轻地咂了一口,左手下意识的掸了掸团花大褂的前襟,屁股轻轻地往后一压,另一名马弁马上递上一把明式黄花梨圈椅。王结子长舒口气,吩咐李黑子带人去找银元。自己则面露微笑,慈眉善目似的打量着每个俘虏。现场鸦雀无声,王结子将手壶递给马弁,从左耳上面取出夹着的一把小小的和田羊脂玉梳子,一边梳理着不多的几根弯弯胡须,一边淡淡地说道:

“赏六个卫兵每人水脆油(长寿名菜)一碟,长寿特曲一瓶。”

闻听此话,早有马弁端上酒菜,六个卫兵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王结子微笑着,好像隔壁和蔼慈祥的大叔,他和颜悦色地安慰六个卫兵:

“兄弟们别怕,你们这样殊死抵抗,我王结子是十分佩服的。现在奉上好酒好菜,兄弟们放开吃喝,即使有天大的事情,咱们吃饱再说。”

看着吃得差不多了,王结子挺直上身,幽幽地说:

“兄弟们吃好喝好了吗?”

“吃好了,也喝好了。谢谢王善人啊。”六个卫兵异口同声,抱拳感谢。

“哪里哪里,”王结子又一招手,“给兄弟们再上硬菜。”

马弁们又依次上来,给六个卫兵面前各放了一把匕首。王结子将竹节壶交给马弁,站起身双手抱拳深做作一揖:

“兄弟们,上路吧!”

卫兵们互相看着,其中一个年约十六七的小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菩萨饶命啊,饶命啊!”

一个老兵抢前一步:

“王菩萨,我是班长,你杀了我,放了他们五个吧!”

王结子道:

“我吐过的唾沫,碗大的坑,兄弟们,别难为我。”

王结子说着话,又接过手壶吸溜一声抿口茶水,茶在唇齿间回旋着,目光却越过众人头顶,停留在远处几颗半明不明的星星上。

老兵义无反顾,拿起匕首,瞪着其他六人,等他们一一拿好匕首,老兵大喊一声:

“兄弟们,上路了。”

六个卫兵呼喊着,六把明晃晃的匕首一齐向王结子刺去。可是,可是早有准备的马弁们啪啪六枪,六具尸体直挺挺的趴在了王结子面前。见此情景,太太、孩子、厨子、丫鬟、职员、传达、马夫们黑压压跪倒在地:

“饶命啊,王菩萨。”

尤其是三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马弁们麻利地拖走尸体。王结子仍然微笑着坐回圈椅,又从耳后取下梳子,刚梳一下,就掉了一根弯弯胡子,马弁们凑近火把,王结子蹲下身子,在地上找起了胡子。众人战战兢兢,眼巴巴瞅着王结子。好半天功夫没有找到,突然,齐县长那个五六岁的二儿子挣脱二娘的怀抱,跑到王结子面前,一下找到了弯弯胡子,他高兴地举着胡子,递给王结子:

“王菩萨爷爷,我给你找到了胡子,你就别杀我们了吧!”

“哦,好孩子,真乖,”王结子接过头发,“你先到你娘那去,别乱跑。”

孩子顺从地跑回去,又跪在了瑟瑟发抖的二娘身边。王结子凑近火把,将那根弯弯胡子仔细端详:怪了,本身黑黑的弯弯胡子,今天怎么变成了一半黑一半红,黑红之间还有一毫米左右的明黄色。是吉是凶啊,王结子一直微笑的白脸终于耷拉下来。沉思良久,王结子抬起头来,又面露微笑:

“天降祥瑞,给你们留个全尸吧。三个孩子留下,其他人每人赏十张棉纸吧。”

马弁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闷死了太太、厨子、丫鬟、职员、传达和马夫。三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接下来王结子如何对待三个孩子,那场面十分血腥,不便叙述,暂且略去。

大约十分钟后,王结子吃完一盘葱爆心尖(是人心尖啊),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李黑子刚好回来,一声报告,立正的双脚将地上的血水溅了一尺多高。听说银元全部付给了东市场的粮商,王结子暴跳如雷,立即命令李黑子去东市场抢了粮行。李黑子急忙提醒东市场各个粮商都按时交着保护费呢。王结子教训道:

“猪脑子,咱答应不抢他的粮,又没说不抢他的银子,再者说你就不会打着闫克的旗号,说是西南工委干的。”

“是!”李黑子又一个立正,溅起的一滴血污不偏不倚落在王结子的鼻尖上。马弁急忙去揩血污,王结子小声吩咐李黑子:

“银元到手后,别理闫克,立即返回。我先回铁佛司等你。”说着话,王结子坐上骡轿,早有马弁递上周原出土的古埙,王结子清清嗓子,在骡轿里即兴演奏起来。于是凄厉悲惨的埙乐伴着骡马铿锵的蹄声在王结子不多的胡须上颤动,一会儿便出了南城,消失在邱家山后面的阴云之中。



天黑前,闫克便将他的三十五人兵分三路:一路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贴满各种标语;一路在北关宽大的碾麦场上搭起戏台,等活捉齐云后召开公审大会;一路分包县城附近各个保甲,务必动员群众在北关碾麦场集中。    趁着喝汤时间(长寿人把晚餐叫喝汤),闫克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新园子一户人家。刚进门,看见老任头和三个儿子坐在炕头正喝汤,老婆和一个儿媳还在案头忙活着。领路的李保长忙着介绍:

“老任头,工委的闫书记看你来了。”

老任头见有客到,慌忙放下碗筷,跳下炕来,端详着闫克一行:

“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寿二高(第二高级小学)的闫先生啊,快坐快坐。”几个人顺势在炕对面一条长凳上坐下。老任头忙着吩咐老婆舀糊涂(面粉做的稀粥),闫克连忙制止:

“老任叔,甭舀了,我来想请你全家参加公审大会呢。”

“又要公审谁啊?”

“反动县长齐云。”

“啊!不去,不去。”老任头一脸惊讶,“不瞒闫先生说,我家已经吃了五天灰灰菜了,今下午齐县长刚给我分了二斗小麦,今晚上才喝上糊涂。你为啥要批斗好人呢?”

“老任叔,你不知道,刮民党上台以来横征暴敛,弄得民不聊生······”

“不说了。”老任头大声打断话茬,“民不聊生是民国十八年以来关中三年大旱造成的,谁在台上都是一样的。你让我批斗恩人,你还不如把我杀了。”

李保长见状,连忙请闫克一行出来。刚出头门,一行人站在巷子里,还隐约听见老任头骂老婆的声音:

“给这些白眼狼舀啥糊涂呢,还不如喂狗。”

“咋办哩?”闫克沉思着。

要说李保长上了点年纪,还是见多识广,他凑近闫克耳朵,悄声说:

“保二团李团长在古屯村正给他爸过寿呢,听说请了阳洪店的泥头戏(木偶),聚集了两三万人,戏完了还要舍粥呢。闫书记,只要你出面,将戏和粥棚挪过来,咱还怕没人吗?”

“哦,李团长这人一向开明,去年学生游行抵抗日货他还支持了呢,我马上去说。李保长你敲起铜锣,继续叫人,就说有戏看、有粥喝,我就不信叫不来人。”

“是,我马上去办”李保长答应着。闫克便和两个随从骑了刚从上海买来的自行车飞也似的去了古屯村。



闫克一路盘算着:等到王结子的队伍占了县城,我再给李团长说,还是现在就去说。对了,我就等双方接上火再说,这样既不给保二团准备时间,到时候李团长肯定要回部队,那里顾得上做寿。

古屯村离县城也就五六里路,三人很快来到古屯村口。闫克下了自行车,一边坐在石墩上休息,一边望着县城方向。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县城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闫克便跑步进村,上气不接下气地和出门来的李团长撞了个满怀。

“李团长,王结子打县城了。”

“你放心,我马上组织防守。”李团长继续往外走,“谢谢闫先生前来祝寿,你先坐,待我收拾了土匪,回来敬你一杯。”

“且慢,我们工委今晚还组织了群众大会,李团长能不能再舍些粥饭。”

“行行行,我忙着呢,你和管家说。”李团长飞身上马,心急火燎地向县城奔去。



北关宽大的碾麦场上早早搭起了宽四丈五,进深三丈六的宽大戏台,四角四根高高的竹竿上挂着四盏汽灯,发出嘶嘶的响声,一群又一群飞蛾在汽灯周围起舞。

台下果然集合了一两万群众,前面两丈大多是妇女儿童和老人,都端了凳子坐在那里。青壮年在后面站了三四丈。西南工委的人都戴了红袖标全力以赴维持秩序。闫克拿了白铁皮卷的一只大喇叭,声嘶力竭的喊着:    “乡亲们,今晚上咱们先看木偶弦板腔《下河东》、秦腔《斩单童》,然后再喝粥,大家说,好不好?”

“好。”台下的声音地动山摇,几万只眼睛齐刷刷盯着舞台左面的二十八口大铁锅,渴望的目光似乎都能吞掉铁锅上冒出的热气。

“大家不要急,也不要慌。一会儿王结子的队伍要攻打县城,活捉齐云县长,咱们还要开批斗会。”     “早知道今晚舍粥,我黑了就不喝汤了。”台下有人小声嘀咕着,“批斗齐县长干啥,喔是好人啊!”

“今后,咱们还要打土豪分田地,要将封侯严家、云里头高家、南关秦家、顺政店贾家的土地平均分给贫苦群众。”

“这几大家都是善人啊,我前天还喝了秦家舍的粥呢。”台下又有人小声嘀咕,“不得了了,严家是我舅家,高家是我姨家,秦家是我姑家,贾家是我亲家,我还分他们的地,我六亲不认,我还是人吗?”     “闫书记,先喝粥,再看戏,行不行啊?”

台下一个人喊,众人呼应,现场乱糟糟的。闫克见状,吩咐《下河东》开演。开场锣鼓急如暴风,三遍奏罢,县衙那边枪声如织,人喊马嘶,观众们除了几个年长者要跑去看个究竟,被执勤人员拦下外,大多数人眼睛还是盯着那二十八口大铁锅。

七十二个再不能还没唱到一半,县衙那边轰隆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台上弦索、泥头、唱腔戛然而止。四个汽灯震得掉在了地上。台下群众呼啦啦全部站起来,胆小的撒欢往外跑,聪明的围住大铁锅抢起了稀粥。手脚麻利先跑出去的,见枪声渐稀又往回挤去抢稀粥。哎呀呀,整个现场才是乱成了一锅稀粥,一些懦弱病残被挤得,甚至被踩得哭爹喊娘。闫克的人马上点起火把维持秩序。可是挨饿的人们那管得了这些,直到抢完稀粥,人群才稍微平静。

这时土匪杀了县长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在几十个火把的簇拥下,闫克又重新站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吃饱喝足的人们在这战乱年月哪有心情听你讲话,纷纷打着饱嗝散去,那些住在城里的人们刚听到枪声也早早跑回家了。好在打麦场没有围墙,拥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人群散去后,挤掉的鞋子能拾几粪笼。    闫克也带着他的人马进城了解情况。



铁佛司王结子卧室。闫克气急败坏地质问王结子:

“人都叫你王菩萨,你为什么背信弃义杀了那么多人,连吃奶的娃娃都不放过?”

“闫克老弟,稍安勿躁,喝点茶,消消火,哈哈哈。”王结子盘腿坐在炕上,咕噜噜吸口水烟,随手把紫铜水烟锅递给闫克,“小老弟吸口烟。”

闫克绷着脸拒绝了。王结子又笑着吩咐马弁,“给闫书记泡杯君山银针。”回头又招呼闫克坐到炕上,闫克气呼呼地半个屁股担在炕边。王结子端起小手壶咂了一口铁观音,然后自言自语道:

“有些人是夏喝绿,冬喝红。我是一年四季喝乌龙。闫老弟,今天让你尝的君山银针可是极品黄茶,古人讲: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你看这茶芽外形多像一根根银针,挺立水中,刚正不偏,就像老弟领导的西南工委啊。昨晚行动成功,还要感谢你呢!”

闫克气呼呼将那杯君山银针放在炕边,激动地捶着炕边:

“你怎么能这样呢?”

王结子仍然微笑着。闫克越说越气,一拳又捶在炕边。那杯银针应声落地,自然摔得粉碎。    “那一杯值一个银元呢。”

“值一千银元我都赔你。你赔我人命。”闫克越说越激动,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报告!”李黑子在门外又是一声吼,窑后毛鬼神神龛前的三炷香震得齐腰折断。慢条斯理的王结子跳下炕来,一把抓住李黑子领子,搧了两个耳光,厉声骂道:

“你个二球嚎丧呢。”然后急忙忙跪在神前,磕头就像童子捣蒜,一边还念念有词。

闫克发了愣,气鼓鼓坐在炕边一言不发;李黑子手脚无措,犹豫着上前搀扶王结子,嘴里喃喃着:    “大哥息怒啊,都怪我,都怪我,你再打几拳解解气。”

好半天功夫,王结子余怒未消,气狠狠的起身坐在方桌左手,顺手捏起三个文玩核桃,快速转得吧吧连响,大白脸冲着李黑子:

“快点讲,粮行的银子弄到手没有?”

“弄到了。”李黑子看看闫克,欲言又止。

“闫克是咱好兄弟,但说无妨。”

“是这样,”李黑子拿过一个马扎,坐在王结子对面,“我带弟兄们走了全部十八个粮行,说是西南工委暂借银元赈济灾民,有五个粮行老板主动交了出来,连借条都没要,说是捐献;”

“好啊,捐献好啊。”闫克脱口而出,又想想不对,“为什么要冒充西南工委呢?”

“闫老弟,别打岔。咱不是说好的吗,我们是联合行动,打县衙时弟兄们还举着你的红旗往前冲呢!”王结子平静地转着核桃,没有一点声响,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李黑子抬头看了神像一眼,继续汇报:    “另有五户据说将银元连夜送到了乾州的银号,弟兄们搜了半天,连一个子儿也没搜到,我将掌柜和伙计都杀了。”

“怎么能这样呢,”闫克站起身,瞪着李黑子,双眼像要喷出火来。

“嘿嘿,我替你打土豪哩,你还不感谢我。”李黑子回头又面对王结子说,“剩下那八户哼哼唧唧的不干脆,我以闫克名义向他们打了欠条。十八户共收了两万五千块银元。”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闫克气得四肢发抖。而王结子显然高兴起来:

“拿出三千块,抚恤昨夜牺牲的弟兄,剩下的入咱的大库。”

“是。”李黑子答应一声,刚要出去。“且慢,”王结子又小声吩咐,“让厨子快做十三花,我要给闫老弟饯行。你先休息会,饭后去趟省城西安,给咱再取五千大洋。”

“是。”李黑子疑惑地看着王结子,又不敢问,只得冲闫克抱抱拳,退了出去。

闫克小脸气得煞白,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王兄,事已至此,赶快吩咐手下用这银元籴粮赈灾吧!”

“哈哈,老弟稍安勿躁。”王结子站起身,在脚地慢悠悠地踱着方步,一边收拾熬罐罐茶用的小铜炉、千里驹(小砂锅)、马鞭(小茶杵)等物件。“我给老弟亲手熬壶监军镇的罐罐茶,用安化黑茶替你败败火,怎么样啊?”



十三花在这饥荒岁月可是少有的排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结子的手下喝得醉醺醺的。闫克心中既愤怒又难过,勉勉强强喝了几盅盅长寿特,夹了两三筷子方方正正的三仙鸡(也是秦川名菜),又打起十二分的勇气,苦口婆心地规劝王结子。王结子终于不耐烦了,他将高脚杯中的法国红酒一饮而尽:

“小老弟怎么这样俗气。我原打算饭后要亲自送你到陕甘大道上,为你抚琴一曲,要知道我那古琴可是宋代琴身,连琴弦都是处女的嫩皮合成的。罢罢罢,你既然无此雅兴,现在就送你走吧。黑子何在?”     “大哥,我在这哩。”李黑子咕噜一声喝掉大半碗烧酒,嘴里含混不清的答应着。

“省政府杨主席悬赏五千大洋通缉闫克老弟呢,你马上骑着快马陪闫老弟去趟省城西安,给咱把五千大洋背回来。”

“是!”李黑子又一个立正,现场立刻鸦雀无声。只有闫克悔恨交加,脸色煞白,双眼木木的盯着王结子,嘴里狠狠地蹦出几个单音汉字:

“你,你,你······”

“结巴啥,结巴啥,我王结子不结巴,你教书先生、工委书记还结巴了。哼,想利用我王结子,你娃摸摸你囟门口看长严实了没有。”

现场百十号人哈哈大笑。闫克一把抓住王结子马褂前襟。早有准备的李黑子一步向前,捉小鸡似的将闫克提了出去。



王结子的心啊,好像鸡毛翎翎扫了,那叫一个舒坦。听说礼泉城里袁十三丢方(关中游戏,早于围棋,至今流行)功夫十分了得,便让马弁用轿抬来,要与其一较高下。

一见王结子和善的眼神,一路吓得瑟瑟发抖的袁十三反倒镇定下来,他想适当输几盘,王结子一高兴就会早早送他回去。于是大大方方圪蹴在王结子对面,用左手食指、中指画好方。问道:

“王菩萨,你用草棍还是土块。”

王结子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用土块,你先走。”

袁十三马上搭了一根草棍,抬头看着王结子:

“老汉我已经先走了,菩萨您请。”

“慢着,你先走了,我定个规矩如何?”

“好啊”

“咱们十局定乾坤。”

“好。”

“咱们一局输赢一千块银元。”

“好。”袁十三又一想,“我没带钱啊!”

“没带钱能行,输一局剁你一根指头。你也别怕,这样能避免你让我。”

袁十三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始丢方,凭着他几十年练就的高超方技,竟然连赢五局。看着王结子抓耳挠腮的样子,袁十三说:

“菩萨承让了,银元我不要了,送我回礼泉吧。”

“钱不会少你一分一文,咱下够十局,一起结算怎样?”

还能怎样,袁十三只得硬着头皮又搭了一根草棍。这时只听得一阵马蹄声,李黑子风也似的闯到二人面前:

“报告!”吓得袁十三一个尿颤。王结子抬头:

“事成了?”

“成了,杨主席还夸奖咱了,五千银元我也带回来了。”

王结子看到自己精心谋划的事情件件成功,不由得心花怒放,竟然连赢五局。袁十三心想五比五下个平手,不输不赢正好。于是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抱拳打躬,就要告辞。

“慢着,”王结子说,“结算了再走。”

“咋?”

“你赢了几局?”

“五局。”

“黑子,给老袁五千大洋。”

“马驮着呢。”

“你输了几局?”

“五局。”

“黑子,剁他五根指头。”

“饶了我吧,银元我不要了。”

“墨子讲,言必行,行必果,你不要银元,是有言不行,那万万不可;我不剁你指头,既是有言不行,也是有行未果,所以嘛,这五根指头不剁是万万不行的,袁十三啊,做人硬朗点。”

“这,这,这······”袁十三也好像结巴了。

李黑子倒也仗义,问了袁十三要保住那几根指头,然后手起刀落,右手两根,左手三根齐刷刷剁去,又快速敷上铁佛司特有的刀伤药,竟然没有流一滴血。吓昏过去的袁十三半晌醒来,还没有一丝疼痛。王结子见他醒来,忙说:

“我今儿高兴,驮银元的三匹马和你坐的轿子也送给你了。记住,到了礼泉,给抬轿的弟兄管顿好饭,让尽快回来。”

“银元真给我了?”

“是啊。”

袁十三坐上轿子,忐忑着、高兴着,从骄帘里露出的老脸既有泪花又有笑意。

哎呀,这世事啊。



这根弯弯胡子为什么半边黑半边红,中间还有一点黄呢?这事成了王结子的一块心病。按说将闫克献给省政府,杨主席高兴,一时半会不会进剿;可是西南工委的人不会饶我,听说他们的大部队到了陕北,连张司令的东北军也打不过他们,这可咋办啊?王结子思来想去十几天,茶饭不思,坐立不安。慢慢的,王结子人也好像痴呆起来,整天拿着那根弯弯胡子端详来端详去,连那心爱的手壶也丢了,埙也不吹了,烟酒茶不沾了,核桃也不玩了。有次坐上摇椅,刚摇两下,便翻到在地,拌得左腿抬不起来。气得李黑子一脚踢散了摇椅。

这样下去怎么办呢?听说南乡庄子塬有位隔山照十分灵验,李黑子连忙提着礼品前去问询。

这位隔山照据说一百三十八岁了,须眉皆白,口齿清楚。李黑子刚进窑里,没等开口,隔山照便说:    “你是铁佛司的李黑子,你来问王结子的事。娃啊,你们做了亏心事,是毛鬼神附体了。”

“求求神爷爷,这病咋治啊?”

“咋治?行善积德,多给家神毛鬼神烧些纸钱,有事多向毛鬼神祷告,他比我灵验的多啊!”

“我大哥可是一直供着毛鬼神呢,怎么还能附他的体?”回来的路上,李黑子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毛鬼神是关中一带人们心目中的“家神”“盗神”,是一尊不光彩的神。据说,这位毛鬼神能把别人家的东西,悄悄地搬到自己家来。它不走大门,主人要为它暗处留个小门,以便出入。主人也要对毛鬼神敬心供奉,若得罪了它,还会把自己家的东西搬往别人家去。毛鬼神有时也会嫌穷爱富,如果供养他的家庭情况一切都处于上升阶段,那毛鬼神就锦上添花;相反,如果这个家庭一直走下坡路,那他也很少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他会把家里的东西往外运走。难怪关中人在找不到自己常用的家具时,会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惹下谁家的毛鬼神了。”

所以王结子家祖宗五代,从他高祖当刀客起便供奉着毛鬼神,至今已经一百多年了。



李黑子回到铁佛司,将隔山照的话一五一十向王结子作了汇报。王结子没等听完,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趴在毛鬼神神龛前不停地磕着响头。忽然又站起身,从供案上捧起他那根半黑半红的弯弯胡子:

“黑子,跟我来。”王结子微闭双目,活脱脱一个神汉,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李黑子的左手,两人一块来到院子。王结子在李黑子面前扬扬哪根胡子“黑子,这是什么?”

“是大哥的胡子啊。”

“胡说,不懂事的家伙,赶紧集合队伍,我给你们上一课。”

要说这土匪队伍素质还不错,不到五分钟,集合完毕。可是,奇怪,真是奇怪。这次王结子既没咂口茶,也没吸口水烟,而是举着那根黑红胡子挨个让第一排的匪兵看了一遍,然后冲着李黑子:

“黑子,胆大的黑子,睁大你的双眼看着。”王结子说着向那弯弯胡子吹一口气,砰的一声烟雾飞腾,转眼间王结子手拿青铜双锏站在队伍前头。    “大哥会变戏法了,好啊,好······”下面一片欢腾,王结子还是冲着李黑子,声音却不再是关中话,而成了地地道道的山东话:

“俺是大唐左武卫大将军秦琼秦叔宝,不知天高地厚的李黑子,竟敢骑俺的黄骠马······”     “大哥真是多才多艺,还能唱山东吕剧咧,好啊,好······”匪兵们继续叫好。李黑子看着王结子痴痴的眼神竟然不知所措。这时,李黑子那匹黄骠马自己挣脱缰绳,跑到了王结子面前。王结子抱着马脖子痛哭失声,众人莫名其妙。李黑子上前劝解,王结子止住哭声,左手一扬,马弁马上递上竹节壶,王结子接壶在手,仍然冲着李黑子:

“黄骠马物归原主,我就送你关老爷的赤兔马吧。”正说着话,王结子左手一扬,将那竹节壶摔得粉碎,碎片在地上跳跃不停,金光闪闪。突然,亮光凝聚,一匹高声嘶鸣的赤兔马站在了众人面前。

“我的爷啊,毛鬼神显灵了!”李黑子慌忙跪倒在地,众土匪跪倒一大片,有些人吓得瑟瑟发抖。王结子还是山东腔:    “你们这些土匪,还敢害你红爷爷闫克。李黑子,赶紧多拿银元,到西安救出闫克,我会成全你一件好事。如若不然,嘿嘿,提头来见。”

说完这话,王结子喘口气,继续说道

:    “秦爷回大唐去了。”扑通一声王结子口吐白沫,摔倒在地。而那匹黄骠马却像孙悟空一样腾云驾雾,向东飞去。李黑子和几个亲近马弁连忙将王结子抬回卧室炕上,王结子依旧昏迷不醒。院子里那匹赤兔马仍然嘶鸣不止,众土匪你摸摸,他看看,是匹真马啊,真是千古奇闻啊!

直到李黑子走出窑门,赤兔马才安静下来。李黑子让马夫喂上草料,赤兔马打着响鼻,香甜地吃了起来,和其他马没有什么两样。

李黑子依旧狐疑,但是当家的昏迷不醒,他就要负起责来。但是不是王结子装神弄鬼考验我呢,拿不准,小心为妙。于是,李黑子吩咐众人不要乱说,各小队按照计划自行训练。又嘱咐马弁们照顾好王结子。接下来咋办呀?李黑子又走到王结子窑里,俯身到王结子面前:

“大哥啊,你醒来吧,你不醒来,我不知道咋办呀。”

王结子气若游丝,不言不语。停了一会,李黑子又说:

“大哥啊,我想召回咱驻西安办事处吴主任(地下办事处,实际是眼线),一来给你从省城带回名医,二来和我商量对策。你看能行吗?”

李黑子一连问了七八遍,王结子依旧不言不语。这时,墙上的自鸣钟响了六下,太阳快要落山了,东边墙上反射的一缕阳光照在了王结子没有血色的脸上。王结子突然两眼放光,一骨碌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跪伏在毛鬼神神位前,点上香,叩完头,又不言不语躺到了炕头。李黑子趁机又问了七八遍,半晌,王结子翻个身,哼了一声。李黑子赶紧命令马弁到乾州城打电话叫回吴主任。

从此一连七天,王结子不吃不喝,不拉不尿。每天除了早晚六点,加上正午十二点准时起来给毛鬼神上香外,一直昏迷不醒。李黑子和吴主任当着王结子的面商量完事,请示王结子时,他也是哼了一声。

十一

真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李黑子和吴主任赶到西安,从中统到党部,从军统到绥署,从警察局到省政府一一打点。不到七天,闫克便“越狱”成功,北上革命去了。

李黑子回到铁佛寺,向仍然昏迷的王结子一五一十汇报完毕。王结子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在炕上:    “黑子,我的黑红胡子呢?”

李黑子赶紧奉上那对青铜双锏,王结子吹一口气,双锏便变成了弯弯的黑红胡子。王结子接过胡子,双眼紧闭,泪流两行,哈欠连连,哈哈,又成了神汉下凡。李黑子赶紧跪下,请求王结子吃些饭,喝些水。可是王结子嘴一张,又成了河南豫剧的腔调:

“我是大宋赵普,唐将秦琼托付我随你一个心愿,快快讲来。”

又是毛鬼神附体了,李黑子将信将疑,一个劲地劝大哥注意身体,先吃些饭菜。可是王结子还是一个劲的快快讲来,快快讲来。实在没有办法了,李黑子只得说:

“我想娶三水唐家的小姐。”

“这有何难,附耳过来,我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你这小事,何足挂齿。”李黑子凑近王结子,王结子左手空中一划,便拿到一张白纸,随手交给李黑子,“拿回去,半夜子时用小米米汤浸湿,便知端详,然后依计实施。”说完这话,王结子眼皮一翻,向后一倒,直挺挺躺在了炕上。李黑子赶忙上前查看,脉搏、呼吸正常,就是叫不言传。

当夜,李黑子迫不及待,刚交子时,便用米汤浸湿白纸。一会儿,白纸上果然显示出淡黄色的字来,李黑子赶忙叫来文书,快念,快念。文书拿起纸张,照本宣科:

“明天正午,赶到底角沟,见北行两辆马车,一辆四轮驷马在前,内有美女四人;后有两轮一马,内有美女一人。前车四轮惹不起,赶紧放过;后车美女即为唐家小姐,可以迎回成亲。”

“好啊!”一听美女,李黑子顿时兴奋起来,“我多带人马,将他两辆都劫了,谁能翻我个两眼半。”

十二

美女是火啊,李黑子心急火燎。不到十点,一行四十多人已经来到底角沟。早有自家眼线的车马店迎接,众人咥完羊肉泡馍,喝了陕青浓茶。李黑子派出两名侦察兵,南行十里在页梁瞭望,一有消息马上报告;大队人马北行五里,在底角沟沟道最狭窄的地方设伏。

不一会儿,侦察兵来报:果然如王结子所说,来了两辆马车,一辆四轮驷马在前,内有美女四人,前头高坐金发碧眼年轻男性车夫一名;后有两轮一马,内有美女一人,拿鞭杆的是位上了年纪的白须老头。

李黑子命令准备,众匪各就各位,打起精神。刚到中午十二点,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传来了响动。听着悦耳的铜铃声、马蹄声由远到近,李黑子心花怒放,马上爬上一棵大槐树,哎呀呀,不得了了,这和他民国十九年第一次在米家胡同教堂看的幻灯片里的马车一模一样。首先一辆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豪华马车进入了李黑子的视野。李黑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四轮马车,看看车夫没带枪支,他招呼众匪放下枪爬上树来看。众匪的嘴巴张得老大,个个都能塞进一个小娃拳头。直到四轮马车冲过去后,李黑子才回过神来。马上跳下树,挡住了后边的两轮马车。依旧是枣红马,依旧是马家坡见过的那个车夫。李黑子命令二十人骑上马去追四轮马车。自己和余下的二十多人围住两轮马车。李黑子上前掀起车帘子,果然还是那位娇娘:

“好美的小娘子啊!跟我李黑子到铁佛司享福去吧,嘿嘿!”

“笑你个狗头,三水唐家的姑娘你也敢想。”老车夫说着,还是一鞭抽来。李黑子这次仍然踮脚躲过,飞身上马,哈哈笑着,一枪打来,老车夫应声栽倒,脸朝下趴倒地上,后脑勺的黑血糊住了花白的头发,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了。车里姑娘吓得哎呀一声昏迷过去。李黑子哪管这些,命令三个土匪将姑娘送回铁佛司,其余土匪跟自己去追四轮马车。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听得晴空一声炸雷,众人眼前一黑,待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吓得众人瞠目结舌:只见老车夫神色自若,站在众人面前,这次老车夫哈哈笑着,招呼李黑子到他面前。李黑子呆若木鸡,走到老车夫面前。老车夫微笑着:

“黑子啊,回头是岸,回头是岸啊!”说着话老车夫又一次脸朝下趴倒地上,转眼间变成了李黑子他爸穿着寿衣的样子。

“哎呀,爸耶——”李黑子真正伤心了起来。

“一定是毛鬼神显灵了。”众匪不约而同,一起跪伏在地,口里祷告不已。

要说李黑子还真是硬脾气,他突然站起身,一脚踢飞了他爸尸体头上的瓜皮帽,命令众匪:

“管他是谁,敢给我装神弄鬼。全部起立,上马追击。”李黑子说着,飞身上马,带头向北追去。话虽然说得硬气,可是李黑子毕竟不是无神论者,他心里一阵阵发毛。理不出头绪。可是土匪终究抵挡不住四轮马车里“内有美女四人”的诱惑,众匪自然起立上马,打着口哨,向北飞驰而去。

十三

不大功夫,李黑子一杆土匪已经追到太峪城外。早先派出的二十土匪已经截住了四轮马车,活捉了四个美女和一个车夫。这些土匪是第一次见到金发碧眼的西洋人,自然个个少见多怪。他们将五个人围在中间,嬉笑着耍起了西洋景。这个说,美女的眼睛镶的蓝宝石;那个说,美女脸上抹的是绵羊油;一个胆大的,上前撩起裙子一看:哎呀呀,大腿小腿抹的都是绵羊油啊!

见到头领模样的李黑子来了,那年轻车夫上前一步,脱帽致礼,嘴里撇出一口标准的国语:

“先生,我是大英帝国驻西安领事馆一秘,她们是领事先生的四胞胎女儿,我领她们去参观彬州大佛寺。这是省府杨主席给我发的通行证,请关照。”绅士的范儿就是不一样,洋车夫,哦,是一秘的几句话震住了李黑子,他下意识地将双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然后接过通行证,人模狗样的看了看,想想自己不识字,又将证件还给一秘。心里泛起了嘀咕:王结子、毛鬼神让我不要惹洋人,可看着四个西洋美女,心里实在痒痒······罢了,我是土匪又不是圣人,难道天下有那个规矩要求不准土匪开洋荤

一秘见李黑子沉默不语,上前又是一礼 :

“先生,再见。”说着话,一秘跳上马车,四个美女如释重负,面露喜色,纷纷跳上车,叽叽喳喳说着好听的鸟语。马车前的几个土匪不自觉地让开了路。眼看着一秘扬起了鞭子,李黑子还陶醉在美女好听的鸟语之中。

不好,今天如果放走了洋人,我李黑子恐怕一辈子也开不了洋荤了。想到这,李黑子左手手枪一扬,一秘应声栽倒车下,吓呆了车上四个美女,逗乐了车下一杆土匪。李黑子厉声喊着,却又有几分喜悦和得意:

“我的功夫那是将军不下马,四个洋妞我先开苞,弟兄们按年龄排队,今天让你们都开开洋荤。”     土匪们欢呼雀跃。可是那个惨啊,实在无法描述,可怜四个美女,一会儿便香消玉殒了。

十四

李黑子心满意足,亲自赶着那辆维多利亚时期的四轮马车,高高兴兴的连夜回到了铁佛司。

“报告!”随着这一声挣破喉咙的报告,李黑子得意洋洋走进王结子的大窑洞,王结子也好像被吓着了,他挺着惨白的大脸坐了起来,看着对面墙上吓得落荒而逃的一对燕子,慢悠悠地说:

“我是大清六王爷奕新,凭着我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经验,你娃杀了洋人,你娃断头为期不远了。”     李黑子猜测王结子还在装神弄鬼,他眼瞅着王结子手里捧着的弯弯胡子,连忙说:

“大哥,别咒我了,我今天还想成亲呢。对了,我还给大哥弄了一两四轮马车,洋火里恨,请大哥坐上试活试活。”

“是吗?”王结子一听这话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轻盈地跳下炕,“走,看看去。”

旁边的马弁知道王结子好多天没有吃饭了,连忙上前要扶王结子,被他一把推开。李黑子心里想:装,装吧!一说到喜爱的东西你还是原形毕露了。

马上要收麦了,半个银饼似的上玄月明晃晃地挂在头顶,照得那辆马车通体泛着银光。正开花的枣树随着微风适时地送来几缕清香,几丝阴影,整个马车好像进入了仙境。难怪王结子端详来端详去,一双小眼睛放着贪光,连声说:

“绝品啊绝品,西洋人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个屁,聪明还让我把他活咥了。”李黑子心里想着,不觉说出了声。又怕王结子生气,赶忙改口:“是聪明,是聪明。”

王结子谈兴正隆,又摆出他前清举人的架势:

“你们还不服气,中国人才是聪明个屁。你们看我,十载寒窗,考了个举人,本想吆五喝六,甚至叱咤风云,没成想还是当了个土匪。”

“那是朝廷有眼无珠。”李黑子附和着。王结子不理李黑子,继续梳着胡子,又好像自言自语: “你们看这马车前轴,看它的转向装置,像啥?”

“像,像男女二人同房呢。”李黑子一心想着今夜成婚,不知不觉又脱口而出。

“对了,就这么个简单装置,咱中华民族几万万人同房了五千年,把这咋想不到用到车轴上呢?哦,对了。”王结子又说,“不错,天水先秦古墓是出土了四轮木车,但是没有转向装置,不能使用,就只好陪葬了。唉!”王结子长叹一声。趁着这空。李黑子赶忙凑上前:

“大哥,我今晚要成亲呢,快给我办吧。”

“办。”王结子这次十分干脆,马上吩咐马弁准备婚宴、收拾大堂、布置洞房。

十五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李黑子迫不及待地关上洞房木门,深情贪婪地盯着新娘子,喉结一上一下地吞咽着唾沫。新娘子顶着盖头,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的带着哭声嘟囔:

“爷啊,饶了我吧。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

“先说今辈子吧。”李黑子来不及揭去盖头,一个饿虎扑食就将新娘扑倒在炕上。

“我的妈呀!”新娘子颤巍巍的哭腔刚传出来,李黑子就像被蝎子蛰了,一下子跳下炕来。又满脸狐疑地揭起盖头一看:“哎呀,这才是我的爷啊!”

炕上哪来的姑娘,只见杭缎被子上分明放着一截黑乎乎的木头。

“准是毛鬼神又显灵了。”好长时间,李黑子才定下神来,他来到炕边,伸手要拿走木头。奇怪,这木头咋这么硬、这么重。李黑子使出吃奶的劲也抱不动。咋办呢?生姜还是老的辣,找大哥呗。

十六

李黑子进来的时候,王结子跪在毛鬼神神龛前正哭的伤心呢。他摆摆手,示意李黑子不要说话。然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将那根弯弯胡子在中间那炷香上点燃,看着一缕青烟慢慢地升到窑顶,又从天窗眼那儿飘了出去。王结子才坐到马扎上,看着天窗那儿的半个月亮,喃喃地说:

“我这满下巴的弯弯胡子,管他黑,管他红,管他黄,到头来都是灰飞烟灭啊。”

李黑子努努嘴,正要开腔。王结子一声咳嗽,又接着说:

“兄弟你坐到我对面的马扎上,抽点水烟听我说。”李黑子顺从地坐下来,“我还是抽旱烟吧。”说着话,李黑子很快卷了两根喇叭筒旱烟,递给王结子一根。王结子勉强接过来,别在耳朵背后:

“黑子跟了我十几年,还是不会享福啊。”

“大哥,我······”

王结子又摆摆手:

“你炕上那是一根阴沉木。那是几万万年以前的硬木头因故被埋在水下,又是几万万年,据说最后被巴国在长江发现,献给了秦惠文王,多少次改朝换代,又是几千年过去了,听说民国十四年被委员长收藏了。没料到,让毛鬼神给咱搬来了。可惜啊,咱们无福拥有了。”

“为啥吗?”月光西移,窑洞里漆黑一片,只有三炷香头和李黑子的烟头泛着微弱的红光。王结子又叹口气:“我们家几代人都供奉的毛鬼神,光我从二十岁起就供了四十多年,今晚上毛鬼神才真真正正给我托了一次梦。”

李黑子起身点燃神龛上的两支蜡烛,回头看着王结子说下去。可是王结子突然放声大哭:

“兄弟啊,咱们完了。”

院子里一只猫头鹰凄厉的叫着,山后远处算黄算割悠扬的叫声也传了过来。

王结子慢慢地走到院子。缓缓地坐到石桌上。李黑子跟出来,捡了块半截砖头,向大柳树上的猫头鹰扔去,猫头鹰怪叫着飞出老远。王结子嗅了嗅枣花的清香,示意李黑子坐在他身边。

“毛鬼神告诉我,你们奸杀了大英帝国领事的四个女儿。”

李黑子尴尬地说:“我正要向大哥汇报哩。”

王结子淡淡地打断李黑子的话茬:“不必了,你惹大祸了,躲不过去了。”王结子左手习惯性地向石桌摸去。李黑子赶紧进窑,冲了一杯龙井,毕恭毕敬地递给王结子。同时谦卑、讨好、期盼地看着王结子。王结子咂口茶,幽幽地说:

“你惹起了国际纠纷,委员长很生气,批示陕西杨主席尽快破案,严厉惩办。”

“咱快跑吧!”

“来不及了。此刻,西安宪兵203师为首,联合长寿保二团,乾州保四团,礼泉保六团大约四千人马正向铁佛寺逼近呢,我估计马上就到了。”说着话,王结子抬头向西,只见西边树林里一大群乌鸦嘎嘎叫着乱飞起来。

李黑子慌忙要去集合人马。王结子坚决制止了:

“我要和毛鬼神赶紧施法呢。”李黑子紧跟王结子走回窑里。王结子跪在毛鬼神神龛前念念有词。不一会儿,王结子如释重负,又和李黑子来到院子。王结子将杯中龙井泼向地面,大喊一声:“起!”

只见那根阴沉木为首,后面紧紧相随着元宝金锭、珍珠玛瑙、古董字画等等等等,总之四十年来王结子抢夺收藏的各种宝物全部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院子里。王结子理理胡子,又喊一声:

“起!”

只见那些宝物腾空而起,排成一字长蛇阵,飞过泔河,飞过泾河,向越王山方向飞去。

李黑子掐掐大腿,无限惋惜地连连跺脚。

嘶的一声,王结子扯下自己不多的弯弯胡子,大声喊道:

“没有伤过人命的弟兄出来。”

百十号土匪啊,仅仅从各窑里走出了七个土匪。

王结子将弯弯胡子向空中撒去,又大声喊道:

“起!”

这七个土匪也是腾云驾雾,向耀州方向飞去。

“我把他们送给闫克了,心事了了。毛鬼神啊,感谢你了。”说着话,王结子撇下呆若木鸡的李黑子和各窑里探头探脑的土匪们,走进自己窑里,无比虔诚地给毛鬼神上完香,舒舒服服地躺在了炕上。

这时西边的枪炮声密集地响了起来。要说李黑子还不愧是脚踏陕甘两省的刀客后代。在这生死关头,他一个箭步,跨上赤兔马,一声口哨,集合了剩下的所有土匪。

“弟兄们,官军把咱们包围了,想活命的跟我冲出去。”

十七

官兵们这次总算当了回好汉,四千多人把百十号土匪如探囊取物般包了饺子。

赶吃早饭时间,保二、保四、保六三个团已经将打伤和活捉的几十个小土匪押到乾州南门外,统统砍了头。又在路边栽了几十根竹竿,一个竹竿上挂了一个人头,加上又是五月天气,没到午饭时间,那人头上的苍蝇已经唱起了大合唱。

宪兵203师高奏凯歌,一路耀武扬威,押着俘虏的王结子、李黑子和一十八名土匪小头目,早饭时间到达礼泉,早有县衙职员带领众多百姓准备了鸡汤烙面。士兵们吃着饭,街上早有许多百姓将王、李一干人打的鼻青脸肿。县长不得已,只得带领众多县府职员组成人墙,将土匪们保护了起来。

过了咸阳古渡,咸阳县衙为203师准备了老碗油泼裤带面。吃饱咥美,半后晌就赶到了西安城西玉祥门下。

早有军政学商各界代表在此迎接。英国领事哭哭啼啼表示感谢;省党部书记长宣读了委员长的嘉奖电报;203师师长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即席演讲;省府杨主席秘书最后宣布:对王结子、李黑子等二十名匪首执行斩首,立即执行。听到这话,二十名匪首有十二名吓得尿了裤子。

早有看热闹的群众将现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急切地等着看那人血喷了丈二高的情景。刚刚开播的陕西国民电台也派出了几个工作班子,一边直播着祝捷大会,一边期待着人头落地的高潮到来。想蘸人血蒸馍治病的,早早占了有利位置,掰开冒着热气的蒸馍,嘻嘻哈哈地看着尿裤子的土匪。人力车夫难得清闲,在人群外静静地吃烟喝水休息,等待着散场时的好生意。整天跑来跑去的报童们也围坐在树荫下,叽叽喳喳讨论着杀土匪号外的叫卖顺口溜。就连西大街流浪的游狗,也好像嗅到了血腥味,围着人群,三五成群地跑来跑去。几群乌鸦黑压压地落满了玉祥门附近的行道树。

可是就在这关键时刻,那位英国领事通过翻译向省党部书记长提出强烈抗议。他说,你们陕西有高级法院,西安有中级法院,为什么不给王结子、李黑子他们一个公正的审判呢。

于是书记长请示杨主席,杨主席请示委员长。英国领事说的对,我们就按他的意思办。

于是按照法律程序:公诉、一审、上诉、二审、发回重申、申请鉴定······

尾声

直到第二年冬天,各种法律程序终于走完,法院公告宣布了最终判决结果:

经英国、法国、德国顶尖医生多次鉴定,王结子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免于刑罚,当庭释放。

李黑子和另外六名匪首罪大恶极,判处斩首,立即执行。

其余十二名匪首判处了十至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斩首李黑子那天,飘了十几天雪花的老天突然放晴,天空万里无云,又蓝又高。太阳暖暖地照着护城河上的积雪。当李黑子人头从护城河边滚下护城河冰上的时候,现场一片欢呼,早有几十人拿着热蒸馍在冰上去找人头。可是找来找去,一无所获。

此刻,书院门的冰路上踌躇着眉毛头发全白的王结子,他的耳朵、双脚、双手冻疮遍布,嘴里喃喃的一遍遍念叨着:

毛鬼神保佑!

毛鬼神保佑!

毛鬼神保佑啊·······

一阵西北风吹来,王结子终于趴在了冰上,冻得青紫的嘴唇仍然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我是毛鬼神!

我是毛鬼神!

我是毛鬼神啊······

2013年10月下旬于大秦帝都好古堂

引用: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e7ea8b01019zto.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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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其中有一篇文章叫《五猖会》,记录了先生儿时看五猖戏会的情景,所谓五猖神,就是五通神,百度搜了搜,有许多学者的文章,从民俗与信仰方面论述五猖神。而在北方山西、陕西、甘肃等几个省,也有民间信仰,那就是毛鬼神,不过,毛鬼神是被村民们一家一户偷偷敬奉的,而南方的五通大神是一方神,因此,还是有差别!!!
看来,中国真是一个泛神的民族,任何地方都在神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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