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剪纸艺术漫评 - 『会宁茶馆』 - 会师楼中国甘肃白银会宁人家在线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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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9 18:48 资料短消息加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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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剪纸艺术漫评

引用：http://www.xibeiart.com/60/2006-4-8/90001@2730.htm

给联合国秘书长安南剪肖像

   唐代诗人贺知章有一首妇孺皆知的诗《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说一个人的手比二月春风还巧，是溢美之辞，二月春风这个剪刀是大道的示现，刘伟手中的剪刀还不是，还只是作者个人的匠心运作，刘伟距离“道”的境界还有一段路程。换一个角度看，又是实话实说，二月春风能“剪”出万紫千红，鸟语花香，刘伟的手也能，并且能剪出二月春风剪不出的东西，比如，人的脸势，心灵，命运的丰富与深邃。人生正当二月气候，生机勃发，桃红柳绿，阳气升腾，飞龙在天，——这是人生的春天，二月春风能“剪”出人欢乐的脸势，是为“满面春风”，亦能“剪”出人姹紫嫣红的命运，是为“春风得意”。但它面对“秋风秋雨愁煞人”，“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就只好站在春天的门限内望之兴叹。而世界却包罗万象，有花好月圆，也有四季轮回。人生更如南怀瑾大师所言，身心俱佳者百年没有十天，是为“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那么，人生的烦恼、孤独、苍凉、悲伤……人生的悲秋和残冬，二月春风又如何“剪”？而这些，却是刘伟的拿手好戏。刘伟的剪纸创作，旨趣广泛，涉猎多方，志在人物肖像，兼顾花鸟虫鱼，足涉三千大世界，心有灵犀一剪通。
   这，岂不是可以说“刘伟的手，比二月春风还巧”？
   “手巧”指技法稔熟，心到手到，神形逼肖。钱钟书说：“诗即艺。”任何艺术莫不如是。刘伟的剪纸技巧，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他似乎着意借鉴摄影和绘画技巧，力求突破传统剪纸的平面透视技法，追求一种立体效果。传统剪纸惯用的阳刻阴刻手法，在刘伟作品中，神奇地转换为光与影的效果，常常产生意想之中预料之外的妙趣：那个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脸上的“白”光，配上独特的脸型五官，一看就是“黑”得发亮，─黑与白在这里发生了奇特的转化，黑即是白，白即是黑，黑到极处便是白到极处。
   刘伟剪纸的刀法严谨细腻，到位节制，刀痕光滑流畅而不浮泛，医学科班出身的刘伟，似乎把人体解剖那大胆而谨慎的刀法，用在了剪纸上。最近刘伟又学了一手，以民间剪纸中常见的铰刺纹，修饰人物面部侧线，更见风神。

   刘伟对线条的运用谨慎到吝啬的程度，仿佛只起勾勒轮廓的作用，只在传神细节处用功，比如眉眼，口颊。一个处处卖弄技巧的作者是拙劣的。在艺术的世界里，少用技巧，方为高招，大匠不琢。所有的好作品都是囫囵托出一个原本存在的东西，它会让人只见蕴涵，忘了“表现”。再高超的技巧，只会令人赞叹，不会让人感动。
   刘伟擅长剪人物的“标准像”，一般人的理解，标准像好剪，剪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觉得“像”，就可以了。中国人尤其好剪，塌塌鼻子窝窝嘴，长得都差不多。中国人的“脸势”也差不多，中国人照相，都是把个性藏掖起来，虚饰出一个和别人“差不多”的自己。中国人的心思也差不多，这是民族文化心态在个体生命上留下的烙印，如何在这“万众一心”“千人一面”的脸势上，捉住那稍纵即逝的“这一个”，仅*技巧是不够的，还必须研究“人”这个天地间最复杂的事物。以行外人的眼光看，剪人就要剪他的性格、精神和命运，不仅要剪脸上的，还要剪他心上的，剪他在摄像镜头前藏掖起来，不肯示人的本来面目，剪出命运在这个人脸上留下的痕迹，剪出人性的丰富和深刻……这样的标准像好剪吗？
   刘伟剪了上千幅的人物肖像，多数为现实生活中的人物，也有峨冠博带的古人；有身居要位的伟人名人，更多的却是现实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为我们展示了各个社会阶层的各种性格、命运和境界：毛泽东那不可叵测之恢弘，周恩来无与伦比之仁慧，睨视世界的比尔·盖茨，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里隐藏的与其说智慧毋宁说狡黠……另有几幅艺术家肖像，别有意趣：这一张扭头作怪的茄梨脸，不是冯巩是谁？那一脸憨直相的，正是这个时代最善于“守拙”的贾平凹，其人其文正象他那块不朽的“丑石”，为这个急剧异化的时代，努力保存着最后的浑朴和本真。这一幅讳莫如深，超然物外，笑看人生的，就是因为一首诗劳动改造了二十多年的张贤亮，“大道从来直似斜”，大境界的“证道”往往要付出苦难的代价。还有一个寸草不生的光头，是个书法家，光头不好剪吧？细若游丝的一圈线，空荡荡虚勾出一个头颅，若非戴着眼镜，简直没个抓挠，——五官如不系之舟，没法*岸。另有一幅肖像引人注目：花白的头发，深刻的皱纹，极富质感，这是曾经以一出《三定线》的剧本轰动朝野，近年来又以画骆驼闻名遐迩的定西文化馆的张隽先生。刘伟所有的人物剪纸都像“相片”，唯有这一幅像木刻，这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张隽先生建议刘伟在剪纸中揉进版画木刻的技巧，给刘伟以极大的启示。
   你看这位荷兰妇女英利格，决不类中国剪纸大师栾淑荣，前者一脸阳光灿烂，而且心里的阳光比脸上的更灿烂：她生活在阳光明媚的世界里！这样的阳光不会因风雨的剥蚀而生锈。刘伟把她剪成了美丽的“阳光使者”，据说这幅肖像颇受英利格本人的青睐。后者呢，再强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也照不透她堆积在心头的阴影，这张脸是端庄秀丽的，却又是沉重忧郁的，看这双眼睛，蕴藏着多少内涵：聪慧、善良、隐痛、顽强……命运赋予她灵慧的同时，给了她多重磨难：一场车祸导致高位截瘫，薄情的丈夫因之背叛。一个残缺的躯体独自支撑着一座完美的艺术圣殿。刘伟曾专程拜访过她。在这幅作品中，渗透着刘伟对这位剪纸圣手苦难命运的同情。
   “手巧”源于心“灵”。手随心移。手是心的延伸，我想任何艺术究竟要在心地上下功夫。心里有手下无，固然是眼高手低；而手下有心里无，则是更致命的局限。这个“有”必然是照猫画虎的简单复制，而非自出心裁的创造。前者是技巧问题，后者关乎文化涵养、艺术识见和悟性。命意构思的奇巧，往往是作者的慧心闪现，体现了艺术家对世界的哲学思考和审美体验。
   刘伟有一幅花鸟作品，在技巧上或许还稚嫩，但其立意却独出心裁，是对同类传统题材的破缺，可看作 “孔雀戏牡丹”的别裁体，诗意版。传统的“孔雀戏牡丹”，孔雀开屏，牡丹怒放，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奇斗妍，它们往往乐于迎合中国老百姓对生命本质的理解：旺盛，欢乐，喜庆。而刘伟这幅作品却一反传统构思，别有情趣：画面左上角几片叶子便有意味，垂着，却不觉得是蔫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而是天然一副缱绻仪态；牡丹半开半敛，含蓄节制，没有“斗艳”的意思。孔雀也是，雌孔雀亭亭玉立，文静娴雅；雄孔雀呢，干脆睡着了，都既没有“惊艳”的心思，也没有“戏”的意味。这个构想是好的。可作如是赏析：（1）孔雀之美，闭月羞花；牡丹之美，沉鱼落雁。二美具，两难并，难分轩轾，于是就不“斗”了，也不“戏”了，却比“斗”比“戏”更有滋味。牡丹用阳刻刀法，孔雀用阴刻刀法，虚实相衬，构图安稳而不呆滞，空灵而不虚浮。（2）作者刻意营构一种美善和谐的氛围，这是大自然的一角，又是整个世界的全部，在这个世界里，美好事物可以静静地绽放，可以安然入睡，不会有任何惊扰和伤害，体现了作者对普天下美好事物的祝愿和卫护。
   刘伟选择现实人物作为刻画对象，我想不是偶然的，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关注现实的热忱，一种对人的性格及其命运的浓厚兴味，这是对注重大红大绿、欢乐喜庆、夸张写意、虚荒诞幻的民间剪纸艺术方式的突破，是一种突围。较之民间剪纸，刘伟的剪纸风格更富有现代气息，有“学院派”那种堂皇气派。以写实手法为现实人物剪像，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剪纸对象都希望既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要比他更美。这便迫使刘伟一开始就考虑“不似而似”的问题，即如何超越有缺陷的“形似”而毕现理想化的“神似”，刘伟每一幅作品，都忠实地实践了“源于现实，高于现实”的艺术规律，这实际上是一个对世俗人生进行诗意描述的过程，也体现了作者的仁心醇厚和深刻的洞察力。
   刘伟的人物肖像，端庄典雅，含蓄深沉，优美和谐，他显然已经把自己从众多剪纸同行中析离出来，形成了自己独特无二的风格。刘伟是谦虚的，热心四处求教，似乎谁的意见都愿意倾听采纳，但看看其作品，又觉得他其实是颇固执的，多年来刘伟一直不改初衷，沿着剪裁现实人物正面肖像的方向行进。这种固执是可贵的。一个作者有时会惊奇地发现，有一种“固执”的什么，规定着自己的审美趣味和价值取向，它甚至是先验的，你不可改变它！或曰：竟是风格选择了作者，而非作者选择风格。作家汪曾祺有一句名言：“凡是别人那样写过的，我就决不再那样写！”沈从文说：“写作时要独断，彻底地独断！”不受传统、时尚和他人影响，完全听命于自我内在的呼唤，这可以看作作家对艺术个性的自觉追求，也是一切艺术家成熟的标志。最近听刘伟说他“不会剪了！”这句话或许更可贵。当一种风格厌倦之后，图谋变法是很自然的。大师的风格往往多样化。
   刘伟目前势头正好，成绩斐然，有一百多幅作品流传到国外，两次荣获国家级大奖，作品被华夏剪纸博物馆收藏。以刘伟对剪纸艺术的执着、热情，理应走得更远，这需要不断突破自我的局限，至于这个局限，往往“如鱼在水，冷暖自知”，毋用我这个行外人赘言。
   剪纸和其他艺术一样，有多重境界：最低境界是摹像，即形似，这是游走江湖的艺人境界，刘伟早就超越了；中间境界是似像非像，即神似，这是普通艺术家境界，某种程度上，刘伟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是得意忘象，得趣忘剪。庄子曰：“忘足，履之适也。”袁枚云： “忘韵，诗之适也。”渐趋佳境的刘伟，有一天或许也可以说：“忘刀，剪纸之适也。”那时候就进入“恢恢乎游刃有余”的自由境界了，那是道的境界，也是圣人佛菩萨的境界，那是任何一个创作者梦寐以求的艺术的极乐世界，能不能达到，不仅要*个人的修为，还要凭造化，所谓“三分人事七分天”。那时候刘伟的手，就真的象二月春风一样，是证道的法门，是大道的示现了。